加入书架
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颠簸了半月有余，终于驶入上海县地界。林砚掀开窗帘，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微缩——宽阔的黄浦江上，蒸汽轮船鸣着汽笛破浪而行，桅杆上飘扬的各国旗帜密密麻麻；岸边码头上，戴着斗笠的苦力们肩扛货物往来穿梭，英语、法语、吴侬软语交织成奇特的市井乐章。远处，外滩的西式建筑群如钢铁森林般拔地而起，与城隍庙的飞檐翘角形成鲜明对比。
"会长，这就是上海滩。"随行的漕帮弟子阿虎语气中带着敬畏，"光码头就分英租界、法租界和华人码头，每天吞吐的货物能堆满半座城。"
林砚握紧腰间短刀，五年前与东印度公司海战的记忆涌上心头。这座城市表面繁华，实则暗流汹涌。马车驶入十六铺码头时，一群扛着大麻袋的汉子突然拦住去路，为首的刀疤脸斜睨着车队："外地来的？码头规矩，过路费十两银子。"
阿虎正要发作，林砚抬手制止，微笑着递上一锭银子："劳烦老哥带路，我们想去沙逊洋行谈笔生意。"刀疤脸掂了掂银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挥挥手让开道路。马车启动后，阿虎愤愤不平："会长，这帮青帮的人欺人太甚！"
"初来乍到，先摸清底细。"林砚望着窗外悬挂"青帮义兴堂"牌匾的茶楼，心中暗自盘算。与沙逊的会面安排在次日黄昏，此刻他需要先安顿好随行人员，并与顾明远、陈仲甫取得联系。
商盟临时落脚在法租界的一栋洋楼里。林砚刚布置完警戒，阿福便匆匆赶来："会长，顾明远先生来访，还带了位神秘客人。"
客厅里，西装革履的顾明远身旁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人，气质儒雅却难掩眼中锋芒。"林会长，这位是张謇先生，南通大生纱厂的创办人。"顾明远介绍道，"听闻商盟要在上海办实业，张先生特来相助。"
张謇握着林砚的手，语气恳切："老夫在纺织业摸爬滚打多年，深知其中艰辛。洋行垄断设备，帮派把持原料，想要立足谈何容易。不过贵盟能造出蒸汽货轮，这份魄力令张某佩服。"
西人彻夜长谈，敲定了合作细节：张謇以技术和管理经验入股，顾明远负责招募工人，商盟则提供资金和设备。林砚拿出从欧洲购得的纺织机图纸，在桌上铺开："这是最新式的环锭纺纱机，效率是传统木机的二十倍。但我们面临两个难题——一是原料棉花的稳定供应，二是产品的销路。"
张謇沉思片刻："棉花可从印度采购，经泉州港转运上海。至于销路..."他目光转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南京路，"南京路的百货公司被洋行垄断，我们可以另辟蹊径，先从中小商户入手，再打入租界市场。"
正当众人商议时，门外突然传来枪声。林砚等人冲到街上，只见一队巡捕正在追捕几个黑衣人，街道上散落着成包的面粉。"是面粉厂的货！"顾明远脸色大变，"最近青帮和洪帮为抢面粉生意打得不可开交，看来我们的厂还没建，就己经卷入纷争了。"
林砚意识到，想要在上海滩站稳脚跟，必须先解决帮派问题。他想起临行前沈墨白的建议——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次日，他带着阿福拜访青帮大佬黄金荣的公馆。
黄金荣的客厅里摆满了西洋钟表和翡翠摆件，这位青帮头目翘着二郎腿，把玩着一枚玉扳指："林会长，听说你们要在浦东建纺织厂？"
"正是。"林砚奉上一份计划书，"我们愿出双倍价钱，租用青帮的码头装卸货物，还可雇佣帮中兄弟做工。另外..."他压低声音，"听闻洪帮最近与法商勾结，想独吞面粉生意？"
黄金荣的眼神瞬间锐利："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林砚递上一叠密信，"这些证据，黄老板若有用处，尽可拿去。"
与此同时，陈仲甫在《申报》上发表文章，抨击洋行哄抬面粉价格，呼吁支持民族实业。舆论的压力下，租界当局不得不出面调解帮派纷争。林砚趁机联合张謇、顾明远，宴请青帮、洪帮的重要人物，提出"利益均分，共同发展"的方案。
"各位，"林砚举起酒杯，"上海滩这么大，容得下大家一起发财。我们的纺织厂需要原料运输，面粉厂需要销售渠道，而各位兄弟有人脉、有码头，何不携手合作？"
经过半月斡旋，三方达成协议：商盟的工厂优先雇佣帮派成员，缴纳保护费换取安全；帮派则保证不骚扰工厂，协助维持市场秩序。作为交换，林砚默许青帮控制部分货物运输，洪帮则获得面粉代销权。
解决了外部威胁，工厂建设紧锣密鼓地展开。林砚亲自监工，从欧洲订购的纺织机和面粉加工设备陆续运抵。为了提高效率，他在厂里推行三班倒制度，还设立了职工夜校，教授工人识字和操作机器。
然而，就在工厂即将投产时，意外发生了。一天清晨，工人们发现仓库里的棉花不翼而飞，现场只留下半朵黑蔷薇标记——那个本该覆灭的组织，竟在上海滩死灰复燃。林砚望着地上的标记，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黄浦江畔的商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