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沈宅，晚膳，一家人整整齐齐。
沈晓慢条斯理地舀着碗里的莲子羹，汤匙碰着瓷碗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听说了吗？”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州府暗查使没来。那是个假消息。”
饭桌上骤然静了一瞬。
“不过从最后的结局来看，也是好事一桩。”
沈晓抬眸，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
“在逼县令吐出赈灾钱粮一事上，肯定少不了你们的手笔吧？”
“都说说吧，你们做了什么？”
夫郎们面面相觑。
一片死寂中，只有烛花爆开的声响。
沈晓轻叹：“坦白从宽。谁先说？”
林清洛一脸紧张纠结地盯着哥哥。
“妻主我先说吧，那抨击县令的童谣是我编的，然后是我和清洛教小乞丐唱的。”
“你还会编童谣呢？”花云饶有兴趣地转头笑问。
“你呢？”沈晓朝他抬了下头。
花云收敛神色，悠悠道，“那县衙的幕丞是浮香苑的常客，独爱凌云公子的琴艺，每每流连忘返。所以我与他一番设计，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县令的账册副本，里面有他这两年来贪污的罪证，叫人誊抄了两份，今晨匿名给他寄去了一份，还附带了一封威胁信。”
他顿了一瞬，戏谑地笑了起来，“不出意外的话~他应当被吓住了吧。”
“哇，花云哥哥好厉害。”林清洛非常捧场，随后就被林清月使了个眼色敲打，又重新把头埋好。
难怪那晚满身俗气，亏我还给你找了半天好闻的香粉香囊拿给你。
“陌羽呢？你昨夜一身黑衣，难不成真是为了练剑？”
陌羽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妻主，我原是想去盗粮的，结果……这不是被你拦住了嘛。”
沈晓轻点了一下头，目光悠悠转向对面的叶云迟。
叶云迟放下茶盏，“暗查使的假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杯沿，似在斟酌词句：“我扮作途经的绸缎商，在清风茶楼‘偶遇’了几位外地商人。”
“他们正巧聊到清河镇的水患，我便顺势插话，装作无意地透露了在邻县遇到了暗查使的事，引发了一番讨论，周边几桌茶客也都听到了。”
“后来……”他顿了顿，不自觉地露出一分小狐狸般的狡黠，“我又随口和供货的几位姐姐提了提，说茶楼里都在传这事。她们素来消息灵通，不过半日，整条街的铺子便都知晓了。”
清洛抿住嘴，一双圆眼骨碌碌转。
沈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好得很。”目光转而落在端坐如松的颜泽身上，“阿泽素来规矩，想必不会……”
颜泽身为正君，向来持重守礼，行事稳妥，顾全大局，从不冒进。借此树个榜样给夫郎们立立规矩也好。
话未说完，颜泽修长的手指己攥紧了茶盏。青瓷映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尖，竟透出几分玉色。
“妻主明鉴。”他声音清润如常，却垂下眼睫，“县令有位侧室郎君，虔诚信佛，常去观音庙进香。我恰好与庙祝相熟，便借机引荐，陪他们煮茶论经。”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那位侧室夫郎性子单纯，言语间不慎透露了些许线索……我便顺势推敲，大致摸清了县令私库的位置。”
说到这儿，他略带歉意地看了陌羽一眼，“我告知了阿羽，本想让他夜里行动，不料……”
“不料被我拦下了？”沈晓又气又好笑。
“妻主，颜泽知错。”
“所有人！五遍《男诫》，阿泽你十遍。”
桌上抽气声一片，夫郎们互相交换着眼色。
沈晓看着眼前这群垂头丧气的小郎君，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奈。“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背着我胡闹……可就不只是抄书了。”
沈晓卸去故作的威严，有些忧色地皱起一张脸，语气软糯，“你们啊，可得注意点。把尾巴藏好了，莫要给人揪住了。”
“知道了妻主。”
“阿泽此番做事最为不妥，罚你去我房里抄！我要监督。”
沈晓甩下一句话，转身便走，珠钗摇晃、衣袂翩然间，耳尖却悄悄红了。
颜泽面色也染上绯红，低声道：“……是。”
厅内顿时一片微妙寂静。
叶云迟刚把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却不咬了。陌羽眼神闪烁了几息。
花云摇着扇子，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啧，十遍《男诫》……”他故意拖长声调，“怕是抄到天亮也抄不完吧？”
清月垂眸饮茶，白玉般的耳垂却渐渐透出粉色。
“妻主对泽哥哥好严格啊。”林清洛惊叹。
“傻孩子。”花云胡乱搓了一把林清洛的脑袋。
翌日清晨。
众夫郎齐聚书房，看着颜泽交上来的“罚抄”。
以书法见长的人，十遍《男诫》却笔锋颤抖、字迹潦草。
最后一页还混着可疑的水渍，不知道是汗水还是不慎打翻的茶水。
花云用扇子掩面：“这墨……怎么晕得这般厉害？”
林清月：“许是……夜露太重吧。”
……
灾后第五日。
城西灾民窝棚里飘出野菜稀粥的清香。面容枯槁的老妪，浑浊的眼盯着碗里零星的米粒，脏兮兮的光脚小孩捧着粗陶碗不甚稳当地往嘴里送。
昨日官府补发了钱粮，给灾民窝带来了一丝生机。可这生机还未站稳脚跟，祸事又起。
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院门，袖口沾着灶灰都来不及拍：“主子！城西......城西起疫病了！”
“什么？！”
原来大水退后，城西乱葬岗泡胀的尸体与死畜堆在洼地，前几日曝晒生蛆，腐水渗进了井里。
偏生灾民们流离失所的聚在一处。今早灾民窝里有十余人突发不适，皮肤泛起诡异的紫斑，到现在己经倒下三十余人了。
“症状如何？”沈晓急声问，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
“高热不退，体生紫斑，咳血便血……”管家声音发颤，“更邪门的是，今早一些帮忙抬患者看诊的人，傍晚也发病了！这病症怕是会传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