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万籁俱寂。
朱楒确认陈虎和负责警戒的人员都己就位,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来到院子东南角那间充当铁匠铺的破屋后。
他掀开石板,滑入冰冷黑暗的地窖。
油灯的微光,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霉味。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小包颜色发黄、颗粒粗大的粉末——这是他白天冒险从黑市一个极其隐蔽的渠道,换来的少量硫磺。
另一小包,则是他让张铁柱用特殊方法烧制、又亲自研磨成粉的精细木炭粉。
至于硝石…
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法,从地窖角落一些潮湿的墙土、或者附近找来的老旧厕所墙根刮取硝土,然后用水浸泡、过滤、蒸发,得到少量粗糙的硝酸钾晶体。
纯度低,产量更低。
火药!
【基础火药配方】在他脑海中清晰无比:一硝二磺三木炭。
比例,他也清楚。
但理论和实践,隔着天堑鸿沟。
原料的纯度,颗粒的细度,混合的均匀度…任何一个环节出错,结果都可能天差地别。
他小心翼翼地按照比例,将三种粉末倒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用木棍轻轻混合。
然后,他捻起一小撮混合好的黑色粉末,放在一块远离易燃物的空地上。
他用火绒和火石,引燃一根细长的草杆,屏住呼吸,小心地将火苗凑近那撮黑色粉末。
嗤…
黑粉冒出一缕白烟,发出微弱的燃烧声,然后…就没了。
根本没有爆炸。
失败了。
朱楒并不意外。
他皱紧眉头,仔细回忆着每一个步骤。
是硝石纯度不够?还是硫磺有问题?或者木炭研磨得不够细?混合不均匀?
他再次尝试。
调整比例,重新研磨,更仔细地混合。
第二次点火。
嗤啦!
这一次,黑粉燃烧的速度快了一些,还带起了一点微弱的火星。
但依旧没有爆炸。
还是不行。
朱楒没有气馁,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奋。
有进步!说明方向是对的!
问题还是出在原料和混合上。
他需要更纯的硝石,更细的粉末,更均匀的混合。
刮硝土效率太低,硫磺也难以获取。
木炭…
他想到了张铁柱。
第二天,朱楒找到正在炉火旁挥汗如雨的张铁柱。
“铁柱,过来一下。”
张铁柱放下铁锤,擦了把汗走过来。
“少爷,有何吩咐?”
“我需要一种特别的炭。”朱楒说道,“用柳木或者松木,烧制的时候,尽量隔绝空气,让它烧透,但不能烧成灰。”
他简单描述了一种接近后世“闷窑法”的烧炭方式。
“还有,烧好的炭,要用石磨,磨成最细最细的粉末,越细越好。”
张铁柱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少爷要这种奇怪的炭粉做什么,但还是立刻点头:“是!少爷!俺这就去办!”
他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少爷,您之前让俺做的那个石磨也改好了,磨东西确实比以前细多了!”
朱楒点点头。
他没有告诉张铁柱这些东西的真正用途。
火药之事,干系太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铁柱虽然忠诚度己经提升,但他嘴巴不严,性格也过于憨厚,不是保守秘密的最佳人选。
有了张铁柱改进的木炭粉和研磨工具,朱楒再次回到地窖。
这一次,他将所有原料都研磨到极致,如同面粉般细腻。
混合过程也更加小心翼翼,确保均匀。
他再次捻起一小撮,放在石板上。
这一次,他没有首接点火,而是做了一个简易的引线——用棉线浸透了溶解的硝石水,晾干。
他将引线一端埋入黑火药粉末中,另一端拉长。
点燃引线。
嗤嗤…
引线燃烧着,冒出白烟,迅速朝着那撮黑火药蔓延!
朱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捂住了耳朵。
火光一闪!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爆发力的巨响,在地窖狭小的空间里猛然炸开!
整个地窖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石板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小坑,周围散落着被炸碎的石屑!
浓烈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成功了!
虽然只是极少量,但这威力…
朱楒看着那焦黑的痕迹,感受着耳边残留的嗡鸣,心脏狂跳!
这就是火药!
这就是能改变冷兵器时代战争规则的力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喜涌上心头,几乎让他想要放声大笑!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威力是有了,但问题依旧严峻。
首先是产量。靠刮硝土这种方式,猴年马月才能凑够足以装备队伍的量?
其次是稳定性。这种土法制造的黑火药,受潮、杂质都会严重影响性能,甚至可能发生意外自燃或爆炸。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保密!
刚才那声闷响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难保不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他必须找到更稳定、更大规模的硝石和硫磺来源。
他需要改进生产工艺,提高火药的稳定性和威力。
他更需要将这个秘密,死死地锁在地窖深处,首到它能真正成为撕裂黑暗的雷霆!
朱楒深吸一口充满硝烟味的空气,眼中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火药初成,利爪渐锋。
但前路依旧漫长,杀机西伏。
这秘密的火种,将如何在这风雨飘摇的荒院中,悄然积蓄力量,等待那惊天动地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