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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朗婳不矫情，放下杯子就利落地起身，几步走到金漾跟前。
秦煜年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一把躲过秦少的球杆：“借用你的运气，祝我大获全胜。”
“有悬念，金女士哪是那么好赢的。”他摇摇头。
北城商会金会长和南城新秀朗小姐，这比赛太有看头了，哪个输恐怕都要挂脸。
可在场又没有老油条，肾上腺素飙起来谁还管后果，早都一起大喊着涌上来，有叫朗婳的也有叫金漾的，还有人提议小赌一把，买定离手。
陆延生会来事，早殷勤地上前摆球：“我来给您二位当裁判，公平公正。”
朗婳闻言眯起眼睛，顺手把秦煜年耳朵后面别的细烟取下喂嘴里，含糊问：
“那陆少看好谁？”
陆延生一愣，立马妄自菲薄：“我还没那资格押注呢。”
朗婳不放过他：“朋友局不谈资格，说说呗。”
“哎呦朗小姐，”陆延生中心向后倒，“我都逃过来摆球了，就是怕押注，您放过我吧。”
朗小姐不吃这套，面对他闲闲站着，有意为难。
金漾绿瞳阴阴转了个锐角：“延生就别谦虚了，你不是打的挺好的，随便说吧，看好谁。”
亲昵的称呼少有人听清，朗婳就是其中之一。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陆延生，人家早看出来你和我有关系了，不用藏着掖着。
陆延生讪笑，摆好球退到同秦煜年相邻的位置：“那我听秦哥的，他知道朗小姐的水平，刚才还和金女士打了，他说的保准。”
秦煜年难得把喜怒写在脸上，对陆延生摆明不客气：“我站阿先，她打球有一套的；陆少爷也别演了哈，你分明爱给金女士叫好。”
敢和金漾合起伙来消遣她，还以为陆少爷有多大本事呢，结果到头来依旧是和稀泥。
没意思。
“那比球。”朗婳下命令。
陆延生作为裁判将两颗球分别放在开球线，假模假样伸手：“请。”
弯腰时两个人头在同一水平线，金漾余光扫过朗婳，看到她心无旁骛的样子：烟蒂已经湿了，却稳稳被朗婳的上下齿咬着，眼睛像蛇一样炯炯有神。
同一时间，两人击球，两颗球的速度不相上下，接触靠近置球点一端的底库后返回。
没过几秒球身慢下来，徐徐停止，朗婳的的球更靠近底库，获得优先开球权。
她好像没什么意外，要了秦煜年雕了老虎的古董打火机点烟，醇厚的声音比干红还有味道：
“你要输咯，金会长。”
金漾无奈一笑：“我猜也是。”
朗婳趴在球桌上游刃有余，连头发丝都待在该待的地方——接下来的动作都堪称艺术。
冲杆开球遒劲有力，肌肉时起时落；角度精准地像机器测量，次次零失误进洞。刚开始还有几个擦边落网的球被人以为是巧合，渐渐大家都发现那是朗婳刻意营造出的假象，好让比赛过程变得刺激。
打球技术，身材，脸蛋，气质，财富，权利，地位。
“哇塞，朗老板一杆清！”
让朗小姐输太难了，秦煜年先前的“有悬念”果然只是句玩笑话。
烟灰落在地面，朗婳满不在乎地把球杆丢给打领结的侍应生：
“谢好运了秦少爷。”
金漾是最先鼓掌的那个，嘴里说“自愧不如”“厉害厉害”，面上倒没波澜，看不出哪里真心佩服朗婳。
朗小姐掩面轻咳，表情就这一瞬间天翻地覆，笑得很谦逊，仿佛刚才那个自称天生赢家的人不是她。
她扶上金漾的肩膀，亲密地按了又松开：
“金女士太有心机了，非让着我，这下好了，我东道主下了她的面子，得请她吃顿饭才行！”
金漾默不作声，事已至此就是鸿门宴她也得去赴约，原本就是她不坦诚在先，受点报应无可厚非。
……
吃饭的地方就在会所隔壁，一群人浩浩荡荡，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朗婳是后进来的，完全忽视了秦煜年的眼色，自顾自坐在陆延生和金漾中间，自来熟似的跟金漾说说笑笑密不可分。
“金女士和唐会长很熟吧，要不南城商会新添个会员还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朗婳云淡风轻道。
金漾点点头：“他叫我来，我也不好驳他的面子。”
“早从他嘴里听说过朗小姐，也想见识见识是何方神圣，让叱咤南城商圈的唐会长念念不忘到这种地步。”
秦煜年板着脸插嘴：“哦吼，唐钰原来还对我们朗老板死缠烂打呢，你不提起来大家都以为是过去式了。”
陆延生也不是跑过来干吃饭的，给秦煜年倒了杯酒，敬的时候刻意低低碰了下他的杯沿：
“秦哥说的哪里话，买卖不成仁义还在，朗小姐和唐会长的情谊多深，我不知道您还不知道？”
秦煜年碰完杯就放下了，一口没喝。
玛德二五仔，越看越来气。
今天这场子原本就是陆延生撺掇着秦煜年办的，想着这小子机灵也在细枝末节上帮过他，去朗婳面前露露脸挺好；结果是个风吹四面倒的烂东西，和金漾搞到一起去了。
那时候朗婳才被赶出国多久啊，唐钰就迫不及待让这女人上位。
秦煜年越想越恶心，破口大骂的架势硬是被朗婳的眼神顶了回去，不然他非得让在座的都闭上嘴不可。
“这家店剁椒鱼头做得很好吃，金女士可以尝尝。”剑拔弩张的时候，朗婳又说了一句题外话。
不光是看热闹的各位，金漾的表情也瞬间滞楞，她几次确定朗婳不是借这道菜暗示她什么，然后才毫无破绽地举起筷子。
“是不错。”她夸道。
无论是不是粉饰太平，缓和的气氛从这一刻一直延续到了夜宵结束。除了神经大条的曾小肙和那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少爷无所觉，其他人都捏了把汗，一边害怕一边又期待着多听点圈内秘闻。
可朗婳就和打台球时一样狡猾，闭口不言关于唐会长的事，好让人心急。
“南城有几处风景很不错的，金女士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吧，可以和相熟的朋友的四处转转。”
朗婳和金漾他们打头阵，怎么来的怎么从黄江中心出去，不同的是金漾手上多了个精致的礼盒，是朗婳中途为她买的劳力士：
用她的话说，几十万还是有点配不上北城商会会长，但金漾以念旧为理由坚持指定这款。
看似平平无奇，朗婳一眼认出是唐钰大学时候常戴表的情侣款。
又在试探。
当时朗婳自已忙着买别的东西，并未多言，却趁陆延生跟金漾谈话的间隙静静看了看她。
脖子微微朝左边倾斜，从下巴到眉峰毫无掩饰，都是野心覆盖着的：这样的金漾真的会爱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吗？
她不相信。
朗婳：“北城环境最近怎么样？”
金漾换了手提袋子：“还可以吧，多亏了那边老前辈们的扶持，换我这个新人上位也没掀起多大波澜。”
“朗小姐想往北城发展？”
“我？”朗婳笑，“自已还一团乱麻，说不定几十年后轮到我讲这句话。”
金漾也跟着她笑，这次真心很多。她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需求”两个字。
“怎么走啊一会？”朗婳顺嘴问道。
金漾看向身边佝偻着腰的陆延生：“延生有车，方便载我，朗小姐还是开你的跑车走？”
朗婳闷闷点开手机屏幕：“夜深了，车就先停这里吧，免得扰民。”
“秦煜年，你把康宁和曾小肙带回去。”
被点名的秦少爷正托着烂醉的曾小肙，康宁想搭把手却被挡开，听到这话帮着点了点头。
“老板怎么走？”他问。
朗婳好像等的就是这一刻，她随手把窝在颈间的衬衫领子拨开又迅速理好，大片红艳的齿痕直直扎进金漾的眼睛里——
“我有人接。”
金漾流畅地扭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朗婳心里笑她关键时刻穷讲究：就是给你看的。
稍后片刻，众目睽睽之下，朗婳打开了路边一辆奔驰的车门坐进去，在她上车之前，众人都能看出里面有位先生等她。
黑暗象征未知，那时有只手臂穿过未知，轻轻搭在落了一半的车窗上，袖口整齐，和朗婳身上的西装如出一辙。
骨节突出、纹理略粗的手指捏着一截烟头，很突兀的女士细烟。寒风吹散未成形的尼古丁气味，金漾却早早闻了出来。
那是朗婳兜里常备的苏子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