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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七年的冬至前夜，九成宫的重玄门早早落了钥。程处弼蜷在运送冬衣的牛车里，数着从夹缝漏进的雪粒。车板下藏着半罐石脂水，随颠簸发出黏稠的声响，与远处麟游河冰裂声混成浊流。
"验符！"戍卫的横刀挑开车帘时，程处弼将冻僵的手缩进貂裘——那是魏王泰上月所赠，内衬绣着"乙未年制"的暗纹。戍卫长接过铜鱼符，借着灯笼细看符面"将作监少匠"的刻字，却未发现符脊处的划痕，正是程处弼用潼关箭头刻的粟特数字"七"。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程处弼溜进冰井台。前隋留下的藏冰窖里，十二座蟠龙铜鉴映着寒光。他蹲在东南角的冰槽前，看霜花在鉴面凝成古怪纹路——竟与敦煌带回的龟兹乐谱上的符号相似。当手指触及第三根龙须时，机括声乍响，露出条幽深密道。
密道尽头的石室堆满樟木箱。程处弼撬开箱盖，抓了把青灰色粉末嗅闻，舌尖刚触到咸涩味，忽听身后传来机弩上弦声。转身刹那，火折子照亮李泰阴鸷的脸："处弼兄夜访孤的仓廪，莫不是想偷学炼丹？"
"殿下误会。"程处弼晃了晃手中粉末，"这是海州盐场特供的卤碱，掺了石脂水可制猛火雷。"话音未落，弩箭擦耳而过，钉在箱面的范阳卢氏封条上。箭羽微颤，程处弼认出这是春闱案中出现的毒箭。
五更鼓响时，程处弼被押到丹霄殿。李泰抚着殿中铜鹤长叹："去年重阳，处弼兄在弘文馆刻柏树划痕，可曾料到今日？"程处弼盯着鹤喙衔着的玉璧，突然笑道："殿下可知这璧上缺齿？"说着指向璧缘某处，那里恰少了枚螭纹玉钉。
晨光初现时，殿外忽起骚动。程咬金率玄甲卫破门而入，明光铠上凝着霜花。李泰的匕首抵住程处弼咽喉："程知节！想要儿子活命..."寒光闪过，程处弼突然仰头咬住刃尖，抬脚踢翻铜鹤香炉。炉中炭火引燃垂幔，火舌瞬间吞没半殿帷帐。
混战中，程处弼滚到铜鹤底座。他抠出暗格的玉匣，内藏帛书正是李世民亲笔的废太子诏。当火光照亮"承乾失德"西字时，殿顶突然塌下檩条，裹着硫磺味的梁木将帛书焚作灰烬。
冬至大典被迫中断。李世民立在焦黑的丹霄殿前，看程咬金从余烬中扒出幼子。程处弼攥着半枚熔化的玉钉，断续道："鹤...鹤喙..."话未说完，呕出大口黑血。
腊月廿三，程府医官拔除第七根毒针时，程咬金在书房摔碎了邢窑茶具。案头摊着百骑司密报：九成宫密道的卤碱，竟与半年前潼关截获的突厥猛火油同批。门帘忽响，程处弼裹着狐裘挪进来，掌心托着烧变形的玉钉："阿耶看这纹路。"
程咬金就着烛光细看，玉钉焦痕恰是缩小的高昌城防图。他想起去年征讨高昌时，副将张士贵说过城墙某处有暗门，与玉钉缺口位置完全吻合。
上元夜，程处弼偷溜到安仁坊废墟。他蹲在焦黑的波斯邸遗址，用石黛在断墙上勾画。当第九个狼头符号完成时，身后传来马周的声音："小郎君画的可是突厥二十八部盟旗？"程处弼转头，见御史手中提着苏烈染血的账本。
三月惊蛰，程咬金奉旨再征高昌。程处弼趴在沙盘前，将玉钉插入城墙模型。沙粒簌簌落下，露出条首通王宫的密道。程咬金抚着幼子发顶，忽觉掌心——程处弼总角里藏着片带硝味的《金刚经》残页，正是九成宫佛堂失窃之物。
大军开拔那日，程处弼站在长安城头。春风卷着沙尘迷眼时，他仿佛看见敦煌的烽燧在燃烧。怀中的龟甲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夹层的绢布，上面用回鹘文写着："七月十五，月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