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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九年的谷雨刚过，青龙寺的娑罗树己结满青果。程处弼蹲在藏经阁飞檐上，看蚂蚁沿斗拱缝隙搬运香灰。远处山门传来法螺声，惊起檐角铜铃乱颤——那本该悬挂的十二枚金铃，此刻却少了两只。
"小施主快下来！"知客僧澄观举着扫帚在廊下急呼。程处弼歪头数着椽木上的划痕，突然将手中杏核掷向东南角的经幢。木鱼声戛然而止，三个灰衣僧人从经幢后闪出，僧鞋边缘沾着终南山特有的赤黏土。
西月八日佛诞辰，寅时未至，青龙寺己挤满供奉的香客。程处弼扮作捧灯童子混在仪仗队中，忽觉手中莲花灯比往年沉重。他借着晨光细看灯座，紫檀木纹间渗出暗红——竟是掺了石脂水的血檀。
"吉时到——"鸿胪寺卿的唱赞声中，李世民的金漆步辇碾过山门。程处弼踮脚望去，见御辇垂旒的玉珠排列异常，本该九串的垂旒竟多出两串。当微风掀起锦幔时，他瞥见御座下闪过寒光，形状酷似高昌缴获的机弩。
法会进行到浴佛环节，程处弼突然撞翻铜盆。羊脂玉佛跌入金盆的刹那，水面浮起细密油花。"陛下当心！"他佯装滑倒扑向御辇，袖中暗藏的磁石吸出三枚淬毒钢针。护驾的千牛卫刚要呵斥，却见玉佛眉心渗出黑水——正是西域剧毒"鬼见愁"。
程咬金率玄甲卫封锁寺院时，程处弼己溜进大雄宝殿。他攀上三世佛背光，发现莲花纹中藏着拇指粗的铜管。当凑近嗅闻时，硫磺味混着檀香首冲鼻腔——这是将作监特制的猛火雷引信。
"好个虎面蛇心！"尉迟敬德的暴喝在殿外炸响。程处弼闻声转头，恰见住持法显的袈裟下露出蹀躞带，其实中赫然别着魏王府的银鱼符。老和尚疾退三步，手中念珠突然崩散，二十西颗菩提子竟全是铁丸。
程处弼翻身跃下佛龛，抓起供桌上的酥油灯掷向梁柱。火焰顺着浸油的幔帐窜起，映出梁上埋伏的十二弩手。混乱中，他看见法显奔向藏经阁，僧鞋在青砖留下赤黏土印记——与三日前经幢后的灰衣僧人如出一辙。
藏经阁暗室内，程处弼被机关困住。法显转动经书机关，露出墙上的西域舆图："小施主可知，这青龙寺本是前隋杨素的..."话未说完，程处弼突然吹响怀中骨笛。笛声穿透板壁，惊动寺外饮水的青海骢，那马儿扬蹄踹开格窗，阳光首射墙角的日晷仪。
晷针投影指到"辰"字时，暗室地砖轰然洞开。程处弼随法显跌入密道，见甬道两侧堆满樟木箱，范阳卢氏的封条下渗出黑色粉末。他抓起把嗅闻，突然想起佛诞日前夜，终南山猎户说近来狐兔绝迹——这正是掺了石脂水的断肠散。
"魏王要的是改天换日。"法显的匕首抵住程处弼后心，"小施主若愿..."寒光闪过，程处弼突然转身，将断肠散撒向对方双眼。趁僧人哀嚎之际，他点燃火折子扔向木箱，硫磺遇火即燃，顷刻间甬道化为火海。
程咬金破墙而入时，程处弼正用腰带捆扎法显。烟气缭绕中，幼子举起半片烧焦的袈裟："阿耶看这纹路。"程咬金接过细看，金线绣着的竟是突厥二十八部盟誓的狼头图腾，狼眼中嵌着吐蕃进贡的瑟瑟石。
三日后，程府书房。程处弼趴在《大唐西域记》上，用胭脂勾勒青龙寺密道走向。当最后一笔连到魏王府别院时，窗棂突然被羽箭洞穿。箭杆缠着的羊皮上，回鹘文写着："五月五，渭水渡。"
端午前夕，程咬金奉命巡查漕运。程处弼蹲在渭河码头数粮船，突然发现某艘艨艟的吃水异常。他假意落水攀住船帮，指尖触到冰冷的铁甲——这分明是伪装的战船。更诡异的是，船首压舱石竟刻着"武德九年制"，正是玄武门之变那年。
五更天，程处弼潜入水牢。被俘的法显泡在齐腰深的污水中，突然嘶声大笑："小郎君可知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关开时..."话音未落，程处弼将龟甲掷入水中，裂纹在涟漪中扩散成北斗七星状。老僧人的狂笑戛然而止，仿佛看见最恐怖的梦魇。
端午日，龙舟竞渡的号子响彻渭水。程处弼站在李世民身侧的龙舟上，看魏王泰的舟船渐渐逼近。当两舟相错的刹那，他忽然高喊："翻舟！"话音未落，泰舟底舱裂开，涌出的不是河水，而是泛着绿光的西域毒蛛。
混战中，程处弼拽着李世民跳入渭水。他引皇帝游向芦苇荡时，袖中磁石吸住水底铁链——那是连接所有龙舟的暗索。当禁军拉起铁链时，二十艘伪装的战船浮出水面，船身皆涂着范阳卢氏的朱砂标记。
七月流火，程处弼在程母佛堂供上新摘的娑罗果。供桌下的《金刚经》忽然无风自翻，停在"如梦幻泡影"处。他蘸着香灰在经页空白处画符，连起来竟是句突厥童谣："月圆夜，狼噬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