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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年的惊蛰刚过，终南山积雪化作溪流，将羽林卫营地的青旗打得湿透。程处弼趴在春狩观礼台的柞木栏杆上，看禁军往皮囊里装填彩烟——这是为圣人射获头彩准备的祥瑞，硝石味里却混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小郎君仔细摔着。"礼部员外郎崔敦礼捋着山羊须，袖中滑落的金瓜子正巧滚进程处弼的鹿皮靴。孩童俯身拾取时，瞥见对方蹀躞带内侧的油渍，形似吐蕃密宗的火供符。
卯时三刻，李世民的玄色猎装出现在北坡。程处弼数着御马踏出的蹄印，忽然扯住程咬金的箭袖："阿耶看那匹特勒骢。"程咬金定睛望去，御马左前蹄每次落地都比右蹄浅半寸，鬃毛间隐约闪过银光。
围猎号角响彻山谷时，程处弼借口如厕溜进马厩。他蜷在草料堆后，看马夫往水槽倾倒青稞酒。当那人转身，后颈露出狼头刺青——正是三年前沙州血月夜逃脱的突厥残部。
"好香的酒！"程处弼突然蹦出，惊得马夫打翻木桶。他佯装贪杯舔舐泼洒的酒液，舌尖刚触到苦味便知是断肠散。趁对方慌乱，他抓起拌料棍捅向马腹，受惊的青海骢扬蹄踹翻马夫，露出怀中的淬毒弩箭。
巳时，围场传来捷报。程咬金射杀的白额虎被抬上祭台，程处弼却盯着虎腹的箭创——入肉三寸却无血渗出，分明是死后补箭。他假意抚摸虎须，指尖触到硬块，竟是颗嵌着"魏"字的金牙。
"祥瑞现世！"鸿胪寺卿突然高呼。程处弼转头望去，见彩烟在云端凝成凤凰状，尾羽却诡异地扭曲成狼头。他摸出磁石链抛向空中，铁屑吸附的硝烟显出北斗七星阵，天枢位正对李世民所在的观礼台。
变故突生。伪装成活鹿的刺客掀开鹿皮，淬毒的连弩对准御座。程处弼撞翻铜鼎，滚烫的祭酒泼向弩手，硫磺遇火即燃。混乱中他瞥见崔敦礼往山林疾退，腰间蹀躞带散开，露出吐蕃使者的象牙腰牌。
程咬金横刀护驾时，程处弼己追入松林。腐叶间的赤黏土脚印忽止于断崖，他抠住岩缝下望，见崔敦礼正与吐蕃使者交接羊皮卷。山风掀起卷轴一角，程处弼瞳孔骤缩——那是他埋在程府后院的《长安城防图》摹本。
"小友追得辛苦。"崔敦礼的弩箭卡住岩缝，"不如就此长眠？"程处弼突然松手坠崖，腰间磁石链吸住崖壁铁矿，借力荡向吐蕃使者的牛车。车辕断裂的刹那，他抢过羊皮卷塞入怀中，后背却被鹿角挑破。
申时残阳如血，程处弼在御医帐中装睡。药香掩不住帐外的争吵："吐蕃使团明日抵京...""...逻些城驻军异动..."他摸出龟甲，裂纹指向《城防图》某处——光德坊水渠的暗门被标上朱砂，正是程府后墙位置。
戌时梆子响过三声，程处弼溜进程府祠堂。挪开曾祖牌位，墙洞里的铁匣空空如也。他蘸着香灰在供桌勾画，痕迹竟与吐蕃使者牛车上的轱辘印吻合。窗外槐树忽然惊鸟西散，他望见西市方向腾起绿焰——那是突厥狼烟混了铜粉的颜色。
五更天未明，程咬金被幼子推醒。程处弼摊开沾血的羊皮卷，磁石粉显出新描的路线：自光德坊水渠潜入，经东市波斯邸，首抵太极宫武库。最刺目的是终点标注的蕃文，译作汉话正是："月圆焚龙"。
"阿耶可记得武德九年六月..."程处弼话音未落，程咬金猛然捂他的嘴。但闻更漏如泣，窗纸映出个修长身影——竟是本该在九成宫思过的魏王泰，手中提着的六棱宫灯，照出腰间那柄镶满瑟瑟石的突厥弯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