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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七年的槐香漫过长安城墙时，程处弼蹲在永阳坊的瓦砾堆上。他盯着掌心三枚染血的铜钱，看它们在西晒下泛出诡异的青芒。坊墙外传来驼铃闷响，与更夫沙哑的"小心火烛"混成浊流。
"小郎君莫再往前！"不良帅何稠的横刀拦住去路。他身后是烧成焦架的波斯邸，梁柱间挂着半截焦尸，腕上金钏烙着九瓣莲纹——正是三月十五敦煌商队首领的标识。
程处弼突然抓起块炭渣，在残墙上画出古怪符号。何稠凑近细看，竟是粟特商人记账用的计数法，连起来正是"乙未年西月朔"。他猛然想起今日是西月初一，突厥人以朔日为祭天的凶日。
戌时三刻，程咬金在北衙值房接到密报。展开染血的桑皮纸，上面歪斜的突厥文让他瞳孔骤缩——"狼噬玄武"。案头烛火忽地爆出灯花，映得墙上《西域舆图》中的龟兹位置猩红如血。
此刻程处弼己溜进西市胡寺。他蜷在佛像后的暗格里，听粟特祭司用波斯语诵经。供桌上的羊脂烛突然无风自动，火苗在铜镜上折射出七点幽光，恰与他在敦煌烽燧图标注的位置重合。
子夜更鼓响过三遍，程处弼从胡寺地窖钻出。他攥着半片龟兹乐谱，音符间隙用朱砂点出长安一百零八坊的方位。当第七个红点落在东宫北侧的永兴坊时，远处突然传来马匹嘶鸣。
程咬金率玄甲卫赶到时，永兴坊水渠漂着三具浮尸。死者皆着北衙禁军服色，咽喉插着淬毒的波斯短匕。最蹊跷的是尸身腰间鱼符，内侧竟刻着"东宫六率"的暗记。
"阿耶看这个。"程处弼从渠边淤泥里抠出枚金纽扣，莲花纹中央嵌着颗蓝宝石。程咬金额角青筋暴起——去年腊月魏王泰进献的貂裘，用的正是这种吐蕃贡品。
西月初三，李世民在甘露殿大发雷霆。程咬金跪在冰凉的蟠龙金砖上，听戴胄奏报查获的罪证：东宫马厩搜出西域火油，魏王府暗室藏着突厥狼旗。最要命的是，在太子乳母宅中竟找出程处弼抓周时的黑檀算盘。
"程知节！"李世民将茶盏砸碎在程咬金脚边，"你教的好儿郎！"碎瓷溅起时，程咬金瞥见御案下露出的半张信笺，上面画着程处弼在弘文馆刻的柏树划痕。
程处弼此刻正在掖庭宫喂猫。他故意将鱼脔抛向冷宫墙头，看野猫窜上生锈的铜锁。当第七块鱼干落地时，宫墙内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老宦官惊慌来赶，程处弼己记住锁孔形状——与父亲书房失窃的算盘锁完全一致。
西月十五月圆夜，程咬金奉命巡查九成宫。程处弼趴在府中水榭数莲叶，忽见池底泛起血泡。他伸手捞起片龟甲，裂纹竟与敦煌舆图上的河道走向暗合。更诡异的是龟甲背面，用契丹小字刻着"七月流火"。
五更时分，快马惊破长安晨雾。九成宫飞骑来报，程咬金在麟游县遇伏。程处弼夺过染血的箭囊，指尖捻着箭羽上的松烟墨——与春闱舞弊案的毒箭同出一源。
"备马！"七岁孩童的喝令惊得家将们面面相觑。程处弼踹开马厩木门，翻身跨上未配鞍的青海骢。他记得父亲教过的控马诀，双腿马腹的刹那，仿佛看见敦煌沙丘上染血的驼铃。
驰出安化门时，朝阳将程处弼的影子拉得老长。怀中的龟甲突然发烫，他想起那夜在甘露殿，李世民袖中掉出的玉琮也刻着"七月流火"。前方潼关的烽烟己隐约可见，混着血腥气的风里，传来狼群的长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