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澜拔开药瓶的塞子,挖出适量的药膏,在手心将膏体搓开,才将手心附上宋聆舟的膝盖。
用力揉搓前,她叮嘱道:“有些疼,世子忍着些。”
“好。”宋聆舟应的乖巧。
裴千澜起初没敢太用力,见宋聆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才慢慢加大力度揉搓。
等揉搓的差不多了,她才好奇询问,“抖都没抖一下,世子不疼吗?”
“疼,我又非石皮铁骨,自是疼的。”宋聆舟的语气沙沙软软的,好似在撒娇般。
迎上他温柔似水的眸子,裴千澜的心也软了下来,“疼为什么不喊出来?我又不笑话你。”
本以为宋聆舟会说虽疼,但能忍之类的话,人却垂下了眸子,唇角扬起一抹苦笑,吐出三个字,“习惯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裴千澜的胸口却像被敲了一闷锤。
会有人习惯苦痛吗?反正她习惯不了,经历上万回,苦痛也依旧是苦痛,不会因次数多了减弱半分。
“世子不用去习惯,有些不好的东西,没必要去习惯。”
闻此言,宋聆舟竟弯起眼眸笑了,“好,都听世子妃的。”
他总能说出让裴千澜始料未及的话,裴千澜没好气嗔了他一眼,“听我的作何?我又非世子的、”
亲娘二字,裴千澜及时收住没说出口。
宸王妃心存歹意之事,不知宋聆舟是否知情?
宋聆舟整日窝在花阳居,几乎不与陌生人接触,按道理来说不该有太多弯弯心思。
可裴千澜就是莫名觉得,宋聆舟不似面上这般纯真无害,内里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接下来的两日,裴千澜都没再去主院问安。
宸王妃也没差人过来过花阳居,那晚的事儿,好似就这般不声不响的过去了。
裴千澜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珊瑚那头,每日都让人紧看着,怕宸王妃和宋瑾怀寻机报复。
千日防贼太难了,好在宸王妃来京是为宋聆舟的婚事,迟早要返回江南去。
裴千澜日日盼着宸王妃赶紧回江南,等人走了,她才能卸下防备重新过回躺平的日子。
这日用过午食,冯姑姑挥退屋内下人,小声与裴千澜说,“世子妃让我盯着的事儿有眉目了。”
“说来听听。”裴千澜心下一凛,忙坐首了身体。
她担忧花阳居的下人不干净,让冯姑姑费心多盯着些,没想到这般快就有了收获。
冯姑姑凑近裴千澜,将声音压到最低。
“今日晨起,负责院中洒扫的芽儿从小门出了花阳居,我让琉璃在后头跟着,竟发现芽儿绕路偷偷摸摸去了主院。琉璃没敢打草惊蛇,等芽儿回了院子后,又紧盯了芽儿半晌,世子妃猜猜芽儿接触过谁?”
裴千澜急道:“姑姑知我着急,就别卖关子了!”
“是楚嬷嬷。”冯姑姑眸中闪过厉色,“芽儿回院子后,只与楚嬷嬷单独接触过,身上还多了一颗金豆子。”
裴千澜沉默着没应话,过了会儿,才咬牙道:“继续盯着芽儿,还有楚嬷嬷。”
楚嬷嬷是自小伴在宋聆舟身边的老嬷嬷,若连她也靠不住,宋聆舟还能信谁?
裴千澜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宸王妃有何理由容不下宋聆舟。
她之前怀疑宋聆舟不是宸王妃亲生,可仔细想来,又觉得不大可能。
宋聆舟的相貌与宋瑾嫣兄妹有相像的地方,但与宸王妃相似的地方更多。
反倒是宋瑾怀的长相,与宸王妃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兄弟二人被调换的几率不大。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宸王妃为何要处心积虑的算计亲生儿子?
彼时的主院,宋瑾嫣陪宸王妃用过午膳,又说了会儿话,提出告辞离开。
“嫣儿去清风苑瞧瞧三哥哥去,就不打扰母妃午歇了。”
宸王妃吩咐贴身嬷嬷,“将本妃前些日子新得的野山参和灵芝拿来,让嫣儿一并带到清风苑去。”
“嫣儿代三哥哥谢过母妃,三哥哥那头的滋补品还有许多,母妃无需日日送的。”宋瑾嫣满目的感激。
“瑾怀伤势太重,不能缺了滋补物,吃不完就留着慢慢吃。”宸王妃的话语顿了下,“花阳居那头,你也过去瞧瞧。”
“嫣儿知晓,等回头得了空就去瞧世子哥哥。”宋瑾嫣观察着宸王妃的神色,小心翼翼询问,“母妃明明关心世子哥哥,为何不亲自过去花阳居瞧世子哥哥呢?”
宸王妃轻嗤了声,没如以往般否认关怀宋聆舟,而是转了话头,“嫣儿你与裴氏接触的多些,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宋瑾嫣面上闪过疑惑,可还是如实说道:“世子嫂嫂性子率真,是个不喜藏着掖着的利落人儿。不过、”
“不过什么?”
“世子嫂嫂不排斥嫣儿的亲近,却好似并不愿与嫣儿交心,每回相处都让嫣儿觉得,我们姑嫂的关系像隔着一层屏障,无论嫣儿怎么努力,好像都撕不开这层无形的屏障。”
聪明人无需将话说太明白,宋瑾嫣话里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宸王妃自然也能听明白,裴千澜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般冲动无脑,是个防备心很重的聪明人。
嬷嬷很快返回,宋瑾嫣让婢女接过装有滋补品的匣子,与宸王妃行礼告退。
宸王妃似突然想起,“咱们宸王府离京多年,与许多世家大族的关系都生疏了。梅苑的梅花己陆续绽放,过上两日,本妃打算办场花宴,到时嫣儿你,负责下帖子邀请京中贵女前来王府参宴。”
宋瑾嫣点头应下,“好,嫣儿与京中各家贵女不熟,到时请世子嫂嫂帮忙一道拟定人选。”
宸王妃摆了摆手,“你自己瞧着办,无需一一向本妃报备。”
出了屋门,宋瑾嫣嘱咐红缨,“拿好了,母妃赏下的滋补品贵重,不可有闪失。”
“郡主放心,婢子心里有数小心着呢,知晓东西贵重。王妃对怀郡王可真好。”
“我和三哥哥自小陪伴在母妃身边,母妃自然真心疼我和三哥哥。”
宋瑾嫣唇角扬着淡淡笑意,眸中却冰冷一片。
亲生子尚正在病中,疼爱多年的庶子重伤废了一只手,他们的好母妃却要办花宴,当真是个疼孩子的好母亲呐!
清风苑的大门紧闭,宋瑾怀的几名贴身小厮都守在院门外。
“你们怎都在外头,三哥哥呢?”宋瑾嫣疑惑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