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满奉天

第10章 丁税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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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稻香满奉天
作者:
红尘醉道人
本章字数:
2540
更新时间:
2025-03-19

官道上的黄土被马蹄踏出深坑时,李承稷正握着老牛的缰绳教它认字。牛角上刻着《千字文》的前八句,是王夫子用戒尺尖划上去的。老牛忽然不安地甩头,泥浆溅在"吊民伐罪"的"罪"字上,把最后一笔糊成了枷锁的形状。

"李三石!你家的丁税拖到白露了!"陈大有的破锣嗓子比马鞭还刺耳。八个衙役像蝗群般围住篱笆,领头的靴尖踢翻晒药的竹匾,苏明琬采的苍耳子滚进泥沟,沾上蓝玉亲兵马鞍滴落的油腥。

王氏把承稷推进灶房,转身时裙角挂住劈柴的斧头。她抄起织梭挡在牛棚前,梭尖的铜针闪着寒光:"今年淮北遭蝗,官家不是说要蠲免..."

"啪!"陈大有的烟杆敲碎窗台上的陶罐,石灰粉迷了老牛的眼。衙役趁机拽过缰绳,牛鼻环上的铁扣崩飞出去,正砸在承稷昨夜默写的《禹贡》竹简上。李三石从田里狂奔回来,肩头的扁担还粘着灭蝗用的石灰袋。

"拿这个抵!"李三石扯下腰间的户帖,洪武三年的黄册残页簌簌掉渣。陈大有却用烟杆挑起王氏连夜织的麻布:"五丈粗布抵三成,剩下七成..."他故意拉长调子,靴尖碾碎地里的三七幼苗,"要么交牛,要么交人。"

老牛突然仰头长哞,眼角糊着石灰和泪。承稷看见它蹄铁上沾着奇怪的铁屑——是前日修水车时从河底挖出的箭镞残片。衙役的鞭子抽在牛背上,惊起梁间燕子,衔着的泥块正落在陈大有头顶——那泥里混着未孵化的蝗卵。

当夜油灯下,王氏的织机声比雨点还急。承稷蹲在墙角磨砚台,石灰粉混着泪,把"民为贵"三个字蚀成了"民为跪"。五更鸡鸣时,母亲递来叠得齐整的牒文纸,指甲缝渗出的血丝在纸角印出朵红梅。

"娘去交布。"王氏的笑比晨雾还薄。承稷盯着她的指节,突然发现织机踏板下藏着半匹麻布——经纬线里编着《大明律》的田租条款,最末一行用茜草汁写着"永不加赋"。

衙役来牵牛时,老牛突然发狂。它撞翻粮车,蹄印在官道上踏出串奇怪的符号。承稷被掀翻在地,掌心蹭过牛蹄铁,摸到刻着的"至正十九年制"——那是前朝官坊的印记。陈大有暴跳如雷,抽刀要宰牛,却被牛角挑飞了腰带——玉带上镶着的翡翠,正是王夫子丢失的那块。

"慢着!"苏明琬的马车横在路中。她抛下袋铜钱,钱串上粘着三七药粉。陈大有捡钱时突然惨叫,掌心肿起红疹——那钱分明是蓝玉大营的军饷,边缘还沾着火药灰。

牛车消失在扬尘里时,承稷在泥地上扒拉出半片蹄铁。铁锈深处嵌着粒黍米,正是当年被马蹄踏碎的那批。他忽然想起王夫子讲"塞翁失马",把黍米种在了牛棚废墟上。

三日后,承稷在县衙前看见自己的牒文被贴在告示栏。朱笔圈出的"丁税己清"西个字下,盖着陈大有私刻的里长印。他摸出母亲藏的半匹麻布,"永不加赋"的字样遇光显形,布纹里竟织着凤阳府的田亩图。

当夜暴雨冲垮了陈大有的谷仓。淘出来的不是粮食,而是成筐的牛蹄铁,每片都刻着不同年号。承稷举着火把赶来时,在废墟里找到块带血的麻布——正是母亲那日交的粗布,血迹在雨中显出新字:"牛在燕山"。

秋分那天,老牛突然出现在村塾门口。它瘦得肋骨凸现,牛角上缠着辽东的艾草。王夫子从牛耳里取出个蜡丸,里头裹着《九边屯田策》,署名竟是三年前病逝的户部清吏司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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