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雨水混着焦灰在青石板上淌成黑河，苏明琬的银簪从瓦砾中挑起块结痂似的硬物。药棚残梁突然发出爆响，惊得府兵后退三步："苏姑娘快走！这邪火说不得还要炸..."
"劳驾取些陈醋来。"她将硫磺痂揣进帕子，忽见李承稷蹲在丈外的泥坑里，正用断箭划拉焦土中的彩色颗粒，"东南角五步内硝石发蓝，西北角的却泛绿——这火药分了三批配！"
知府衙役抬着担架经过，忽然被个疤脸汉子拦住。那人靴底沾着朱砂，抬脚碾碎了几粒彩色硝石："两位贵人当心沾了瘟气，这处要撒石灰封路。"
"差爷鞋上的赤石脂倒是稀罕。"李承稷突然咳嗽着扑向对方，袖口扫过那人腰间铜牌，"咳咳...城南火药局上月走水，听说烧的就是赤石脂防潮的库房？"
疤脸猛地按住铜牌，却见苏明琬的药锄勾住他后襟："大人肩头怎会有硫磺霜？"话音未落，三枚淬毒铁蒺藜从那人袖管滑落，正掉进李承稷捧着的陶罐里——罐底铺着刚挖的硝土。
子时更鼓响过三遍，县衙厢房突然爆出火光。李承稷踹开冒烟的窗棂，手里还攥着半截焦糊的账册："好毒的磷火，连《武备志》的防潮方都烧..."
"因为他们改了这个。"苏明琬将硫磺痂浸入药汤，水面浮起层金箔似的碎屑，"官制火药该是硝七硫二炭一，这批却掺了西成硫磺——你闻闻这味道。"
承稷凑近嗅了嗅，突然扯开衣襟："快取酒来！"他抓起狼毫蘸着烧酒，在胸口画出《火龙经》里的硝石提纯图，"硫多则易爆，他们故意把军火改成了炮仗！"
五更天，火药局大使张衡之的轿子刚过八字桥，就被满地《天工开物》的残页拦住去路。李承稷立在桥头，脚下炭盆烤着块龟甲："张大人可识得这灼纹？昨夜用贵局火药炸龟，纹路竟与宣府火铳炸膛的伤亡图一模一样。"
"放肆！"张衡之的珊瑚顶戴首颤，"本官掌印三十载..."
"那该认得这个。"苏明琬抛出个铜匣，落地展开成十二格药盘，"每格火药配比不同，硫磺都用赤石脂裹着——和您库房暗格里那十二口陶瓮可对得上？"
张衡之突然夺过衙役的火把掷向药盘。火焰腾空的刹那，李承稷甩出浸透硝水的袍子罩住药盘，爆燃的硫烟在空中凝成个"蓝"字。
"精彩！"墙头传来鼓掌声。蓝玉义子蓝瑛策马转出巷口，马鞭梢还滴着血，"李秀才既通宵研究火药，可看出今早兵部塘报？"他甩出张公文，"宣府昨夜又炸了三门红夷大炮，你说该斩火药匠还是...私改配方之人？"
承稷的磁石忽然吸住公文上的铁印："军器局存档是弘治三年的配比，但塘报火药残留..."他蘸着唾沫在公文背面划出算式，"硫磺占比恰与本次瘟疫爆发的三家药铺库存相符。"
蓝瑛的马鞭突然缠住苏明琬手腕："姑娘可知，硫磺熏屋可防时疫？"他猛力一扯，药锄撞翻炭盆，点燃了李承稷怀中的《火攻挚要》。
"小心！"承稷扑灭书册时，封面烫出北斗七星状的焦痕。苏明琬突然望向火药局方向："第七颗星的位置，是不是藏着硫磺库？"
惊雷炸响，暴雨倾泻而下。蓝瑛狞笑着纵马离去："明日午时，看七星连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