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中央的翡翠荷叶盘里堆着雪盐,盐粒在烛火中折射出七彩光晕。盐商王百万的金牙咬开醉蟹壳,蟹黄沾着盐粒塞进嘴:"李秀才尝尝这贡盐,比你们读书人的墨水还金贵!"
李承稷的竹筷突然插入盐堆:"王员外可知,洪武三年淮北晒盐场..."他手腕轻抖,盐粒洒成个骷髅形状,"三百盐户为保盐引,易子而食。"盐骷髅的眼窝处,赫然嵌着半颗发黑的乳牙。
满座箸停。苏明琬的药箱咔嗒轻响,滚出枚裹着盐霜的银针:"妾身上月剖验流民尸首,胃里全是这种掺了骨灰的盐。"银针突然变黑,"盐丁把亲人骨灰混进盐引,防官仓克扣斤两。"
王百万的胖手捏碎盐碗:"妖言惑众!这雪盐是巡抚大人亲赐..."他突然顿住,李承稷的筷子正挑着他衣襟上的盐晶——那些六棱晶体在烛光下显出血丝纹路。
"好个'雪盐'!"承稷甩袖扫落盐盘,"二十五年前两淮盐运使贪墨案,就是用病牛骨灰掺盐充数!"盐粒落地竟不化,拼出个"赦"字——正是当年盐运使狱中写的免死奏折残迹。
蓝瑛的弯刀突然架在承稷颈间:"李秀才舌头这么灵,不如尝尝蒙古盐?"刀尖挑着块青黑盐砖,"草原上的盐可掺不了骨灰,只有..."
"只有人血。"承稷蘸着盐砖在桌面画线,"至正二十三年张士诚余党走私淮盐,在盐砖夹层藏漠北地图。"他忽然将盐砖砸向地面,裂缝里掉出半片带狼头纹的皮纸。
王百万的玉带扣突然崩开,二十块盐引木牌滚落。苏明琬的药锄勾住木牌,浸了药水的刃口刮下层盐霜,露出背面烙着的蒙古符文:"王员外这盐引更稀奇,正面是大明户部印,背面却是北元枢密院的狼头徽!"
"血口喷人!"王百万踹翻酒桌。佳肴倾覆间,承稷擒住他右脚——靴底粘着的盐粒正拼出漕运路线图:"员外这靴纹也稀奇,和三个月前沉在运河的私盐船锚链印一模一样。"
突然一声鹰唳,蓝瑛的海东青扑向盐堆。承稷甩出磁石,那鹰爪上系的铜管应声而裂,飘落的盐引碎片遇酒显形,竟是蓝玉批红的私盐过所凭证。
"好个一盐三吃!"承稷踩着满地狼藉,"官盐充贡,私盐通敌,骨灰盐赈灾——王员外这算盘打得比河间府的流水还响!"
窗外忽地传来捣盐号子。承稷推开雕窗,月光下三百盐丁正赤脚踏盐,脚背刺青在汗水中泛蓝:"诸位可看清了?盐丁脚上的'灶'字刺青,遇汗显形时..."他弹指将药粉撒入夜风,盐丁们脚背突然浮起血字,连起来竟是私盐账册。
王百万的匕首还未来得及刺出,苏明琬的药锄己勾住他发髻。假发套脱落处,头皮上烙着至正二十三年的盐运使印:"难怪员外夏日也戴冠,原来是留着前朝的印信讨赏!"
子时更鼓声中,承稷将盐块垒成塔状:"今夜这'盐塔'倒与蓝大将军府的佛塔相似——只是佛塔地宫存的不是经书,而是二十万斤私盐吧?"塔尖盐粒突然爆燃,青烟在空中凝成运盐路线,终点正是蓝玉封地。
蓝瑛的弯刀劈碎盐塔,却斩出张带血盐契——正是王百万用盐丁头皮刺青拓印的生死状。承稷抖开盐契,背面磷光忽现:"盐契写明'毁契者葬盐池',王员外要不要试试这诅咒?"
暴雨突至,盐粒在石板上跳动如泪。承稷抱起个瘦弱盐童,蘸着雨水在他掌心画图:"记住这纹路,是开国大将汤和当年教盐户的求救符..."暗处突然飞来弩箭,盐童掌心的水痕遇血化开,竟成了蓝玉别院的暗道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