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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浓得如同实质！
眼睛瞬间被剥夺了所有作用！扑面而来的是无法形容的粘稠热浪！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尸水蒸腾而起的浓汤！每一次呼吸，肺里都像是被灌进了滚烫的、带着无数腐败杂质的泥浆！腐肉的腥甜、浓烈陈旧的粪便骚臭、伤口化脓的腥膻、无数汗液体垢混合发酵的陈年酸馊气……更令人绝望的，是一种沉积到骨髓里的、来自大地深处和冰冷铁器共同孕育出的、如同墓地尸骸被掘出的那种阴郁锈蚀的铁腥！
脚下黏腻湿滑。不知是苔藓、油垢、泔水、还是更污秽的东西。
咚！
他脚下一个踉跄！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空洞的滚动声。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一声尖锐到非人、充满痛苦和警惕的呓语：
“谁？！……别……别打我……粮……我的粮……”声音嘶哑破裂，迅速微弱下去，如同濒死的虫豸，淹没在远处更深沉的痛苦呻吟和喘息背景里。
无法视物！只能凭着最原始的本能，向着黑暗深处摸索！手臂擦过冰冷湿滑、糊着一层粘腻厚厚污垢的石壁！指尖偶尔会碰到金属——冰冷的、边缘可能带着锈蚀卷边的铁栏栅！每一个隔档内，是更深沉浓稠的、翻滚着无数绝望哀嚎的黑暗！如同兽群蜷缩栖息腐烂之所！
鼻尖萦绕的，全是浓烈到令人晕厥的腐坏之气！那些粗粝沙哑的呻吟、断断续续的哭泣、垂死的悲鸣和无意义的呓语……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浓汤底部……
笃……嗒……笃……
极其微弱！极其怪异！
仿佛有一把被浸透了冰冷井水的沉重石锤！正以一种缓慢到令人窒息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带着水珠滴落的回响！敲击着同样被冰水浸泡的岩石！声音穿透黏稠的黑暗和污浊的呻吟背景，带着一种非人的规律性！
牛大力猛地顿住脚步！侧耳！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声音……不似寻常难民！
他需要光！必须照亮这口绝望之井！
他摸向自己腰间！挂着从醉鬼衙役那里顺走的号牌和铁尺！旁边，本该悬挂油灯的地方！空空如也！
该死的！那几个杂碎根本没带灯下来！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仿佛黑暗本身正伸出无数腐烂滑腻的手！
突然！
不远处！黑暗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带着撕裂感的“噗通”！像一滩沉重的淤泥或被抛进冰冷的水坑！
紧接着！
一个年轻、带着浓浓醉意和极度不耐烦的咆哮，猛地穿透牢狱深处的黑暗：
“操……老吴？……你个狗日的死哪去了？！……桶！……净手的木桶呢？！……你他娘的藏……藏哪儿了？……酒……酒劲儿上来了……憋不住了……”
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一阵更加剧烈、痛苦的呕吐声和似乎带着惊恐的窒息般的抽气声！伴随着重物在湿滑地面挣扎滚动摩擦的混乱杂音！
“……不对！……这……这他娘的不是水……是……是血？！……呕——！谁？！……有血！血水啊！……呕……”呕吐声中夹杂着魂飞魄散的尖叫！
几乎就在同时！
牛大力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极其微弱、却刺骨冰寒的风，诡异地从脚底潮湿的地面涌起！似乎……带走了某种污浊的热气！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一个侧身翻滚！
嗖——！
一道冰冷锐利的破空声！紧贴着他刚才站立位置的脊背掠过！狠狠钉入背后粘腻湿冷的石壁！发出沉闷的“咄”的一声！
铁质！短小！带有弯钩！
是狱卒专用的捕缚铁钩！
没等他看清！耳边又传来利器划破空气的尖啸！另一道黑影，角度更为刁钻！首取他暴露在后的脖颈动脉！
来不及了！
牛大力根本不及拔刀！身体还处在翻滚失衡的状态！仓促间！他猛地抬起手臂，用手臂外侧那层还算厚实、浸透了牢狱污秽水汽的号衣布料，迎着那锐利的死亡之风，狠狠格去！
嗤——！
裂帛声！伴随着刺入骨骼般的锐痛！
冰冷锐利的钩尖轻易撕裂了粗劣的布料！撕开他结实小臂上的皮肉！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顺着袖管流淌！
剧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闷哼！
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沉重地向侧后方的冰冷石壁撞去！
就在他后脑即将狠狠撞上那挂满滑腻苔藓、如同爬满冰冷蠕虫的墙壁的瞬间！
脚下！那片因他翻滚而搅动的、散发着强烈腥臭的泥污混合物的最底层——
一串细微到极致、几乎被他自己粗重喘息和搏斗掩盖的金属撞击声！
笃……嗒……笃……
一下！又一下！
仿佛冰水洗练过的沉重石锤！在死寂中！清晰无误地！敲进了牛大力被剧痛和死亡恐惧充斥的耳膜深处！
位置！就在他即将倒下的这滩散发着血气和污秽的浑浊之地……正下方！
石壁！那挂满冰冷滑腻苔藓、散发着脓血与烂泥气味的石壁，正急速放大，迎向牛大力后仰的头颅！手臂外侧撕裂的伤口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开，火辣辣的剧痛混合着粘稠涌出的温热液体首冲脑髓！腥甜的血气与牢狱沉积的陈腐污秽交织翻涌，几乎堵住了他的呼吸！视野被剧痛撕扯出撕裂的光斑，旋转、坠落！
来不及了！后脑勺即将狠狠亲吻那片布满死亡湿滑的古老岩石！
就在这刹那——！
头顶上方，那漆黑如同凝固沥青的天花板深处——一道极其微弱的淡青色光芒，倏地一闪！
如同深海中浮游生物垂死一瞬的冷光！无声、冰冷、鬼魅！
啪！嗤啦——！
牛大力只觉头顶猛地一轻！那股压迫头颅的重力瞬间消失！一股凌厉到令人头皮炸开的劲风几乎是贴着他的天灵盖削过！那顶污迹斑斑、散发着浓厚汗馊味的号帽，像被无形鬼爪瞬间攫住、撕裂！布料撕裂的刺耳脆响炸开在耳畔！几块湿冷的碎布和帽檐硬挺的框架碎片擦着他的面颊，溅落在他面前散发着恶臭的淤泥里！
视野恢复一丝光线的同时，牛大力的身体也终于在最后的失控边缘狠狠砸在了湿滑黏腻的地面上！咚！沉重的撞击让他胸腹间翻江倒海！一股腥甜涌到喉头！他强行咽下，同时猛地侧滚翻！用尚且完好的手臂撑地！
抬头！
死寂浓稠的黑暗被彻底打破！不是被灯光，而是被比黑暗更致命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