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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的横店还笼罩着薄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
顾言蹲在酒店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里，手机屏幕的冷光刺得他眼下的青影更重了，像是被夜色揉碎的一抹阴影。
他捏着那条来自乱码号码的短信——【剧组临时会议，十点】，拇指在键盘上悬停了三秒，最终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倒扣在台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嗒”。
昨夜化妆间百叶窗外那辆车牌被胶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轿车，此刻还在他的视网膜上晃动，像一团挥之不去的黑影。
他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通告单，红笔圈着的外景地“云栖山古寺”被指尖得毛糙了——那个地方他记得很清楚，前世白露就是在那里拍摄综艺时，被狗仔抓拍到“耍大牌推搡工作人员”的动图，后来证实是对家买通了群演故意去撞她。
纸张边缘己经起了毛边，摩擦在他指腹上，带着一丝粗糙的触感。
“叮——”手机的震动让他抬了抬眼。
是白露的经纪人陈姐发来的消息：【小露说你昨晚收走了通告单？
她猜你又在憋着什么大招呢。】顾言轻声笑了笑，指腹在“大招”两个字上轻轻划过，刚要回复“等早上会议见分晓”，裤袋里的工作手机突然响个不停。
“顾老师赶紧来B1会议室！林PD说有紧急情况！”助理小吴的声音带着哭腔，透过听筒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
顾言到达会议室时，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让他后颈发紧，仿佛有人用冰凉的手轻轻贴在皮肤上。
林薇正倚着长桌尽头的投影幕布，指尖敲打着平板，屏幕上是某顶流男星的微博界面，#XXX塌房#的话题己经登上热搜第一。
她的声音冷静而锋利：“原定的飞行嘉宾，今早被前女友爆出了录音。”她抬眼，眉梢挑得像把刀，“现在整个团队都在进行公关，但节目今天必须录制——顾老师不是最擅长‘给梦打板’吗？”她把平板转过来，“说说看，谁能在两小时内顶上？”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的声音，每一滴都像落在鼓膜上。
顾言扫了一眼墙上的倒计时牌——距离录制开始还有3小时17分。
他想起昨夜白露手机里那条匿名私信，想起通告单上被圈红的云栖山，喉结动了动：“如果我说，有个人比他更适合呢？”
白露推开会议室门时，发梢还沾着晨露，清冷的气息随着她的动作飘进屋内。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针织衫，袖口卷到手腕，露出一截细白的腕骨，看到顾言时眼睛弯成了月牙：“顾老师早。”
“早。”顾言把台本推过去，“你要接的是‘梦想见证官’环节，重点在于——”
“共情。”白露指尖点着台本上被红笔标粗的“素人选手”西个字，“我知道，你上次说过，观众记不住漂亮话，但会记住真心。”
她的手指扫过台本边缘，那里有顾言昨晚熬夜标注的备注：素人张芸，单亲妈妈，白天送外卖晚上练歌，在微博@过白露三次，说“你演的妈妈让我想起我女儿”。
纸页微微泛黄，墨迹有些晕染，透出一种深夜书写后的疲惫气息。
录制厅的追光灯在头顶闪烁时，顾言站在导播间最角落。
耳麦里传来林薇的冷笑：“素人张芸刚才说胃疼，要提前退场。”
他的瞳孔缩了缩——前世这场综艺的名场面，就是张芸突然情绪崩溃，骂选手“靠卖惨上位”，最后是顶流嘉宾黑脸收场，被骂“没情商”。
“三、二、一，上！”
舞台的追光打在张芸身上时，她的脸比台本里描述的还要苍白，嘴唇干裂，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与疲惫交织的光芒。
周宇刚说了半句“听说芸姐今天有话想对大家说”，她突然抓起麦克风：“我送外卖时被客人骂‘没文化别玩音乐’，攒钱买琴时被房东赶出门——”她的声音颤抖着，“可刚才我看见，有人连爸爸去世都是编的！”
观众席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空气仿佛凝固了。
录制结束时，夕阳把玻璃幕墙染成了蜜色，金色的余晖洒在地板上，暖洋洋的，却掩不住人心中的波澜。
顾言在剪辑室门口撞见抱着笔记本的小美，她的耳尖发红，往他手里塞了个U盘：“我...我备份了今天的素材。有人想删掉白露安慰张芸的片段，就在刚才。”
他捏着U盘的手紧了紧，金属外壳冰冷坚硬。
他打开笔记本，剪辑日志里清晰显示着删除记录，时间是17:23——正是白露说话的时候。
“谢谢。”他冲小美笑了笑，小姑娘的脸更红了，抱着笔记本跑远了。
走廊尽头的安全梯里，林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计划有变，白露的镜头被观众剪到抖音上了，现在#白鹿治愈名场面#又上热搜了...”她顿了顿，望着窗外逐渐下沉的夕阳，“顾言比想象中难对付。”
“那就再加把劲。”电话那头的男声像砂纸一样粗糙，“云栖山的戏，该开场了。”
顾言站在走廊转角，望着手机里小美发来的监控截图——林薇的通话对象，是昨夜那辆黑色轿车的司机。
他从兜里摸出通告单，红笔圈着的“云栖山古寺”在暮色中泛着暗光。
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的霓虹灯依次亮起，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他低头给白露发消息：【明早带件厚外套，山风凉。】
手机屏幕的光照着他的眼睛，那里有星火在燃烧——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