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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娱大厦28层会议室的电子钟刚跳到十点整，顾言的皮鞋后跟就在柚木地板上叩出第一声轻响。
那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像是敲在众人心头。
他推开门时，秦峰正背对着窗站在长桌尽头，金丝眼镜反着冷光，像两面镜片般遮住了他的眼神。
窗外的城市低语着车流声，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桌面投下细密的影子。
秦峰指尖敲了敲桌上摊开的匿名剧本，纸张被敲得微微颤动：“顾先生，知道光娱每年要筛掉多少个自说自话的编剧吗？”
“三百七十六个。”顾言把黑色文件夹放在韩总右侧的空位上，动作不疾不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抬头时，恰好看见秦峰的手指顿在剧本封面上——那是他用左手写的仿宋字体，刻意模糊了笔迹，却仍透着一股锋利的力道。
“好记性。”韩总从真皮椅里首起身，推了推无框眼镜，皮革与布料摩擦的声响随动作响起，“但秦总问的是，凭什么一个连名字都不敢署的剧本，要改我们内定的女主？”
“因为它是目前所有提案中，最符合观众期待值的作品。”韩总话音刚落，坐在顾言斜对面的宋编突然开口。
她留着利落短发，说话时目光坚定，带着评审特有的敏锐。
她推了推平板，屏幕上跳出名导访谈截图，背景音是纪录片片段里的低沉旁白：“我昨天重看了《人间烟火》的幕后纪录片，导演说现在观众能一眼看穿‘资本钦点’的表演——他们要的不是完美，是真实。”
秦峰的指节在桌沿叩出急促的节奏，仿佛鼓点般的压迫感：“真实？那你问顾先生，你推荐的白露，演过几部女主？”
“三部待播剧，两部女三，一部女二。”顾言翻开文件夹，第一页就是整理好的演艺履历表，纸张翻动的声音在会议室中格外清晰，“但重点不是演过多少，是观众记住了多少。”他抬头时，目光扫过投影幕布，上面映着一串串数据，冰冷而有力，“去年票房前十的女主电影，七部都是新人或转型演员。《春山》里的周小棠，出道三年零绯闻，靠眼神戏拿了金鹿奖；《归雁》的陈雨桐，素人出身，哭戏片段在短视频平台播放量破亿——”
“所以你拿素人赌票房？”秦峰冷笑打断，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墨水缓缓晕开，像一朵扭曲的花，“光娱投的是真金白银，不是慈善基金。”
“不，我拿数据赌。”顾言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切换成热力图，颜色斑斓的数据如同心跳曲线，“这是我整理的白露近半年热搜关键词分布。‘演技突破’占比上升37%，‘实力派’讨论度增长52%。”他指了指图中最亮的红色区域，“注意这个，‘眼技’相关话题，在豆瓣开了12个话题，知乎回答超两千条——观众在自发研究她的微表情。”
会议室里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是风掠过枯叶林。
韩总摘下眼镜，凑近看顾言递过来的纸质报告，指腹蹭过打印清晰的粉丝画像分析：“死忠粉占比38%，比内定人选高12个点。”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却也在慢慢被说服。
“黏性高，口碑稳定。”宋编突然插话，声音里带了丝兴奋，“我上周看她试戏，演被母亲误解的女儿那场，眼眶红了三次都没掉泪——这种克制的爆发力，正好符合剧本里‘在逆境中找回自我’的核心。”她的话语中带着某种专业评审的激动，甚至让空气都微微升温。
秦峰的钢笔“咔嗒”掉在桌上，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他盯着投影里的热力图，喉结动了动，突然冷笑：“顾先生倒是做足了功课。不过我听说，你和这位白小姐………”
“秦总。”韩总突然放下报告，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投资委员会看的是回报率，不是花边新闻。”他转向顾言，目光里多了丝探究，“你说这部戏需要有灵魂的演员，具体指什么？”
顾言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文件夹边缘，仿佛触到了某种柔软的记忆。
前世白露在颁奖礼上的眼泪突然涌进脑海——她举着影后奖杯说“谢谢所有相信我能演好的人”，可那时台下的资本早就换了一轮。
他抬头时，阳光正透过落地窗洒在会议桌上，将每个人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有怀疑、有思索、也有悄然燃起的期待。
“这部戏讲的是一个女孩如何在逆境中找回自我。现实中，也有人正在经历这样的故事。”
他看向窗外。
光娱大厦对面的广告屏上，正循环播放着某部古偶剧的片花，女主角的脸被修得过分精致，像张没有温度的画。
而在更远处，横店影视城的探照灯在云层下投下光斑，像极了昨夜茶楼窗外跳动的灯笼光。
“让一个真正经历过挣扎的人来演，才会有灵魂。”他收回视线时，看见宋编的眼睛亮了——那是做评审时遇到好苗子才会有的光。
韩总低头翻剧本，手指停在“被网暴后躲在厕所哭”那页，指腹慢慢抚过字迹，仿佛也能感受到那份压抑的痛苦。
“我同意。”韩总突然合上剧本，声音里带了决断，“就按顾先生的方案来。选角部今天下班前把合同拟好，下周进组。”
“老韩！”秦峰“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是撕裂了空气中刚刚凝聚的共识。
“你知道内定女主背后是谁吗？”
“知道。”韩总摘下眼镜擦拭，动作不紧不慢，声音平稳得让人安心，“但我更知道，观众现在愿意为‘真实’买单。”他抬头看向秦峰，目光里带着点歉意，“这次，我站市场。”
秦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抓起西装外套甩在肩上，经过顾言身边时，皮鞋跟几乎要嵌进地板：“顾先生，你以为赢了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根淬了冰的针，“娱乐圈的水，不是你这种新人能趟的。”
门“砰”地关上后，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还有谁轻轻叹了口气。
宋编笑着把平板推给顾言：“你刚才说‘现实中有人正在经历’，是说白露吧？我查过她的通稿，去年被黑‘耍大牌’那场，监控视频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顾言低头整理文件夹，指尖在“黑稿真相”那页停留半秒，抬头时笑得温和：“好演员不该被莫须有的罪名困住。”
手机在此时震动。
他打开微信，白露的消息跳出来：“刚才选角导演给我打电话了，说……说我可能要演女主？”后面跟着个歪歪扭扭的感叹号，像她平时手写时会有的弧度。
“是真的。”他快速回了句，抬头时正看见韩总递来的名片：“晚上七点，王朝酒店庆功宴，带上你推荐的演员。”
顾言接过名片时，窗外的广告屏突然切换画面——是某款新手机的广告，代言人正是被换掉的内定女主。
她对着镜头笑得完美，可顾言知道，三个月后这个女孩会因为“耍大牌”上热搜，而背后推波助澜的人……
“顾先生？”
韩总的声音打断思绪。
“抱歉，走神了。”顾言把手机收进口袋，目光扫过桌上的剧本，“晚上一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