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装入阴闱
寅时的更鼓还闷在胸腔里震荡，郑确己立在承天门投下的巨大阴影中。束胸的麻布浸透冷汗，每道褶皱都勒进皮肉，可颈侧三寸长的青焰疤痕烧得更凶——那是三日前从父亲棺椁里钻出的尸蛊啃噬的印记。
那蛊虫通体如烧红的烙铁，口器叼着半片染血的杭绸衣襟。
“秦雍篡生死簿，吾儿避祸速走！”
父亲绝笔的“簿”字被血污浸透，只剩半枚“草”字头狰狞地刺进她眼底。
“阴考院门开——”
嘶哑的宣号撕裂晨雾。玄铁门缓缓开启时，一股混着铁锈与腐肉的腥风扑面而来。门内矗立的镇魂碑高逾三丈，碑面干涸的血垢结成紫黑色痂疤，碑底饕餮兽首的铜环上，挂着三具新鲜的白骨。
“肃静！”绛袍主考官的声音像钝刀刮骨。他袖口金线绣的冥纹在曦光中一闪，碑底阴影里倏地立起十二名白骨鬼卒，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磷火。“阴考第一条：携阴邪之物入场者……”
“诛九族！”
凄厉的惨叫应声炸开！人群里一个胖子怀中的陶罐突然爆裂，黑浆里伸出半截青紫色的婴尸手臂。鬼卒的骨刀化作惨白闪电，胖子头颅滚到郑确皂靴边，瞪圆的眼珠正映出她散落的一缕鸦青鬓发。
“好俊俏的小郎君！”赤金护甲猛地勾住她束腰革带。珠翠碰撞声里，玉珠郡主蔻丹鲜红的指尖抚上她喉结：“这般品貌，何苦来考这要命的阴官？不如随本郡主回府……”
郑确被迫仰头，二楼珠帘后的人影撞进视线——当朝首辅秦雍斜倚阑干，指间紫檀佛珠转得悠缓，目光却似毒蛇信子舔过她颈侧疤痕。
“学生蒲柳之姿，不敢污贵人的眼。”郑确压着喉音后退，脊背却撞上一人。
“周焕？”她认出这是父亲任大理寺卿时最器重的门生。对方腰间蹀躞带上系着枚眼熟的木珠——与秦雍腕间佛珠一般无二，只是小了三圈，珠面裂纹里渗出暗红血丝。
地动山摇的炸裂声骤然撕碎死寂！
镇魂碑崩开蛛网裂痕，黥面鬼卒从缝隙里爬出，额心“雍”字淌下腥臭脓血。人群推挤疯逃时，郑确瞥见周焕逆流扑向碑底，匕首狠狠扎进饕餮兽首左眼——
《阴考规制》第三卷第七则明载：“镇魂阵生门藏于兽左目”。
“爹爹！”女童被撞倒在地，黥面鬼卒骨刀映着晨光劈落。郑确扑身抱住女童翻滚，刀锋削断束发木簪。青丝泼墨般散开的刹那，二楼珠帘后传来茶盖轻叩声。
鬼卒咆哮着再次挥刀，郑确抓起断簪刺向它脖颈！黑血喷溅的瞬间，颈侧青焰疤痕骤然灼亮。
焰流顺血迹窜入地缝，整座考场地面浮起虬结的血色脉络，如巨树根系裹住残碑。碑面残文爆出刺目幽光，黥面鬼卒在光中灰飞烟灭。
死寂中，主考官枯爪捏住她下巴：“以凡躯通幽冥者，当受业火焚魂之刑。”
半卷残册拍进她染血的掌心，封皮粗粝如人皮。
“可惜这世道——”他袖中冥纹金线蛇般游动，“罚不如用。”
郑确在残卷封面触到凹凸的阴刻纹。晨光刺破乌云那瞬，三个扭曲的古篆灼进眼底： 《生死簿》。
簿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翻至某页。墨字被血丝缠裹着蠕动爬满纸面：
“秦雍，庚子年西月生，阳寿三百七十一载。”
珠帘轻响，秦雍起身离座。一滴新鲜的血从他腕间佛珠沁出，落地竟化作红眼黑虫，振翅首扑郑确脚背！
生死簿骤然发烫，封底浮出惨金小字：
“检测到[噬寿蛊]，功德值-10启动净化...”
黑虫在触及她鞋尖前灰飞烟灭，而二楼珠帘后，首辅掌心悄然裂开一道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