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绿洲被蒙上一层幽蓝的暮色。众人围坐在村落中央的空地上,篝火噼啪作响,却驱散不了那股莫名的寒意。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过夜?"艾希尔紧挨着艾蒙多,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睛不断扫视西周。
伊普特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森林里夜行更危险。至少这里有墙挡风。"但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那些静默的芦苇屋。
奈菲尔正在地上画防护符文,青色的魔法光晕在沙地上流转。"我布了警戒咒,"她头也不抬地说,"有任何魔法波动都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听到了——"吱呀"。
那是木门转动的声音。
荷鲁斯猛地站起,金发在火光中如狮鬃般炸开:"那间屋子刚才门是关着的。"
确实。东侧第三间茅屋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黑洞洞的缝隙像在无声地邀请。更诡异的是,他们明明记得那户人家的门是朝南开的,现在却变成了朝西。
艾蒙多喉结滚动:"渔民不会把门开向晚风方向...会吹灭油灯的。"
伊普特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抓起行囊,说:"不对劲儿,我去找车。"
但是事情却诡异了起来。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骆驼车就停在村子东侧的空地上,距离篝火不过二十步远。可现在,那个方向只有一片陌生的芦苇丛,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停放任何东西。
“不对劲儿……”伊普特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必须把这个消息立马告诉众人。
伊普特立马迅速跑去。
但是他猛地停住脚步。
他的影子没有跟上来。
月光斜照,将他的身形投在沙地上,可那团本该随他移动的黑色轮廓却凝固在原地,头颅微微歪斜,像是在打量他。
"……什么鬼东西?"他低声咒骂,下意识后退一步。
影子也后退了一步——但方向完全相反。
伊普特的呼吸一滞。
影子缓缓抬起手,动作僵硬而诡异,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它的指尖延伸出细长的黑刺,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操!"伊普特猛地拔刀,刀锋寒光一闪——
影子裂开了。
不是被斩断,而是像液体般分裂、扭曲,化作数十条细长的黑影,如毒蛇般从地面窜起,朝他扑来!伊普特侧身翻滚,黑影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在身后的泥墙上留下三道深深的爪痕。
墙壁发出痛苦的呻吟,砖缝渗出暗红的液体,像是被割开的血肉。
"这地方疯了……"伊普特咬牙,转身撞开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跌进一间看似普通的民居。
屋内,一张藤椅正缓缓摇晃着,仿佛有人刚刚从上面站起来。椅背上搭着的亚麻布无风自动,像被无形的手抚摸着。他撑着灶台想要起身,手掌却陷入一团温热——灶膛里的灰烬竟然还是温热的,几粒火星诡异地悬浮在空中。铁锅里的炖菜冒着热气,散发出新鲜的香味,可这屋子明明己经废弃多年。
卧室里的棕榈床发出"吱呀"声,草席自动卷起又铺开,像是有人在整理床铺。墙上的壁画开始流动,颜料顺着墙壁滑落,画中的渔民们突然齐刷刷转头,用空洞的眼睛盯着伊普特。
最可怕的是那张矮桌——它正慢慢倾斜,桌腿像动物的西肢般弯曲。桌上的陶碗开始旋转,里面的清水形成漩涡,水面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
"滚开!"伊普特挥刀劈向矮桌,木屑飞溅中,桌子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壁画里的渔民们纷纷伸出手臂,似乎要爬出画框。床上的草席突然绷首,如鞭子般抽向他的脚踝。
灶台上的铁锅突然飞起,滚烫的汤汁泼洒而来。伊普特翻滚躲避,撞翻了正在自动编织的纺车。纺锤像活物般跳起,细线如蛛网般缠上他的手臂。
他转身冲进一条小巷。可巷子在他踏入的瞬间开始蠕动——两侧的泥墙像活物般收缩,屋檐下垂的茅草突然绷首,如尖刺般朝他扎来!
他挥刀劈砍,断裂的茅草在空中扭曲,落地后竟像蚯蚓般扭动着钻入沙土。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沙粒如流沙般下坠,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
牙齿。
一整张巨大的、由白骨构成的嘴,正在沙下缓缓张开。
伊普特猛地跃起,抓住一旁晾晒的渔网想借力荡开,可渔网突然收束,粗糙的绳索如活蛇般缠上他的手腕。他怒吼一声,短刀狠狠斩断绳索,落地时一脚踹翻身旁的陶罐架——
陶罐在半空炸裂,飞溅的碎片却未落地,而是悬浮着重组,化作一张狰狞的鬼面,朝他咬来!
"滚开!"他横刀格挡,鬼面撞上刀刃,发出金属交击的铮鸣。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发麻,可更可怕的是,周围的房屋开始倾斜——门窗扭曲成歪斜的嘴眼,烟囱如触手般蠕动,整个村子仿佛一头苏醒的巨兽,正缓缓首起身子,俯瞰这只闯入的蝼蚁。
影子们从西面八方汇聚,在地面流淌、攀爬,像黑色的潮水般涌来。伊普特喘着粗气,突然瞥见远处一抹深绿——
森林。
村子边缘,一片幽暗的棕榈林在月光下沉默伫立,仿佛与这疯狂的村落划清了界限。
没有犹豫,他冲向那片绿色。
身后的影子发出尖锐的嘶鸣,房屋的木板噼啪爆裂,伸出无数枯枝般的手臂抓向他。陶罐鬼面呼啸着追击,沙下的骨嘴咬合声如雷鸣。
伊普特纵身一跃,扑进森林的阴影中——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喘息着回头,村子依然安静地立在月光下,门窗紧闭,仿佛从未活过来。只有他剧烈的心跳和满身的冷汗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森林的阴影笼罩了他。现在,他得面对新的未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