椭圆形会议檀木桌面上,两摞方案书如同两员对峙的大将,形成了微妙而紧张的对峙局面——左侧苏墨团队的报告封面,印着AI算力模型的三维图,那些复杂的线条和光影,透着一股科技的冷峻与傲慢;右侧陆乘主导的方案,则用烫金字体标注着“传统分子生物学路径”,庄重的字体下,藏着对经典的坚守与执着。谭小贤疲惫地坐在长桌末端,指尖无意识地着咖啡杯沿,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沿着她上周做实验时留下的试剂划痕,缓缓地、迟疑地滑落,仿佛也在为这场僵局而叹息。
“根据量子计算机的模拟结果,”苏墨的声音冷硬如铁,他将激光笔重重地指向投影幕布,刹那间,全息影像里的病毒蛋白在蓝光中扭曲变形,宛如被困的恶魔在垂死挣扎,“新型纳米载体的投递效率比传统脂质体高出27个百分点。”他说话时,领带夹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冷光,那光线如同一把利剑,恰好掠过陆乘放在桌面上的手背——那里有道狰狞的浅疤,是去年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抢运试剂时被碎玻璃无情划伤留下的印记,每一道疤痕都是他为科研拼搏的勋章。
陆乘的指尖在方案书上敲出规律却急促的节奏,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模拟数据忽略了人体免疫排斥反应。”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警告,翻开报告的动作太过用力,震得桌角那精致的水晶笔筒里,钢笔齐齐晃动,发出一阵不安的轻响,“上周恒河猴实验己经证明,AI设计的蛋白序列会引发III型超敏反应。”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会议室里的空气骤然降温,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声响,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像是紧张气氛的伴奏。
谭小贤默默地看着两人交叠在投影幕布上的影子:苏墨的身影被激光笔的红点勾勒得棱角分明,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冰山,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陆乘的侧影则被窗外浓稠的雨幕衬得愈发沉郁,仿佛是从黑暗中走出的战士,带着坚定的信念与不屈的意志。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想起三天前的那个清晨,苏墨在茶水间偷偷调整恒温壶的温度,只因偶然得知她习惯喝60℃的温水;又想起陆乘在昨天深夜,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发来消息,附件里是他熬夜重新推导的三十组实验参数,每一个数字都凝聚着他的心血。这些温暖而又矛盾的碎片般的细节,此刻在她的脑海中疯狂翻腾,可无论怎么拼凑,都找不到任何和解的可能。
“恒河猴模型根本不能代表人类!”苏墨突然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拍桌而起,定制西装的袖扣撞在桌面,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响,那声音在高挑的会议室里回荡,震得墙上悬挂的陆氏先祖画像都微微晃动,仿佛先祖们也在为这场争吵而不安,“你这是在用过时的观阻碍技术进步!”陆乘缓缓起身,白衬衫袖口露出的家族刺青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那神秘的图案仿佛在诉说着家族的荣耀与责任,“总比拿活人当AI的试验品强。”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愤怒与不满,却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争吵声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谭小贤注意到财务总监悄悄地将手机调成静音——那是在不动声色地记录这场争执的起始时间,仿佛在为这场纷争留下证据;角落里的实习生小张,紧张地攥着录音笔,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脸上满是不安与惶恐。窗外的雨突然变得更加猛烈,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响与两人的争执声交织重叠,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窒息的节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场冲突而颤抖。
“够了!”谭小贤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仿佛是压抑己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她用力推开椅子起身时,白大褂口袋里的U盘掉落在地,金属外壳在柔软的地毯上滚出一道孤独的弧线。那是昨天陆乘偷偷塞给她的,里面存着他熬夜优化的低温保存方案,每一行代码、每一个数据,都饱含着他的期望;而她另一个口袋里,还放着苏墨今早匆忙塞给她的进口试剂申请单,纸张边缘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上周方舱医院送来的样本己经出现第七代变异,”她弯腰捡起U盘,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那寒意仿佛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当你们在争谁的算法更漂亮时,感染人数正在以几何倍数增长,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陆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白大褂领口露出的古玉吊坠上——那是她父亲留下的遗物,吊坠背面的七叶绞股蓝纹路,与他实验室里的徽记惊人地相似,仿佛是命运的某种暗示。苏墨则紧紧盯着她手腕上的手表,那是三年前他代表陆氏给优秀实习生的颁奖礼品,此刻秒针正无情地划过十一点的刻度,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催促着他们做出改变。
“我提议成立联合攻关小组,”谭小贤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将两份方案书叠在一起,用镇纸重重压住,仿佛要将两人的矛盾也一并压制,“苏博士负责AI建模,陆总监主导动物实验,所有数据实时共享。”她的声音努力保持平静,但在说到“共享”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微微发颤,那颤抖中,有期待,也有不安。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空调系统持续不断的嗡鸣和窗外那似乎永不停歇的雨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苏墨突然冷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不屑与不甘,重新坐下时,故意将椅子拖出刺耳的声响,仿佛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满:“可以,但我的团队要主导数据解读。”几乎在同一时刻,陆乘开口了:“实验方案必须经过委员会审核。”两人的话语在空中激烈相撞,仿佛产生了肉眼可见的火花,那火花中,是理念的冲突,是尊严的较量。谭小贤看着他们几乎同步交叉的手臂,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见过的两头对峙的公牛,同样的倔强,同样的不肯退让,哪怕头破血流,也不愿低下骄傲的头颅。
会议最终在僵持中结束,那压抑的气氛仿佛凝固在空气中。当谭小贤走出会议室时,正撞见苏墨在走廊里打电话,他的声音急切而坚定:“给我接剑桥的AI实验室,对,现在就要最高算力......”而陆乘则站在落地窗前,屏幕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消息界面赫然显示着“启动备用冷链库”,那简短的几个字,透露出他的果断与执着。不知何时,雨停了,夕阳从云层缝隙中射出金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走廊的玻璃幕墙上,明明是背对背的姿态,却又在倒影里形成尖锐的对峙,仿佛他们的矛盾永远无法调和。
深夜的实验室里,寂静得只能听见仪器轻微的运转声。谭小贤专注地看着显微镜下疯狂复制的病毒颗粒,那些微小的生命,如同一个个不知疲倦的侵略者,在无声地吞噬着一切。突然,隔壁传来设备启动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她悄悄推开观察窗,看见苏墨正在调试新到的量子计算机,他的眼神专注而狂热,仿佛那台机器就是他战胜对手的武器;陆乘则在对面的实验台解剖实验兔,手中的手术刀精准而冷酷,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对科学的严谨与执着。两人之间的玻璃隔板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的裂痕,那裂痕如同一条鸿沟,像极了他们之间难以弥合的分歧。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白天的会议桌上,那两摞方案书:苏墨的报告里夹着她随手画的草药图谱,那是她对传统医学的热爱与探索;陆乘的文件中藏着她标注过的文献复印件,那是她对知识的渴望与追求。这些被精心掩饰的细节,如同深海里的暗流,在表面的对峙下汹涌涌动。当警报器突然响起时,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寂静,两人几乎同时冲向控制台,却在操作面板前再次停步,苏墨的手悬在AI控制键上方,陆乘的指尖离传统程序启动钮只有一厘米,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整个世界只剩下仪器尖锐的蜂鸣,和谭小贤无奈的叹息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那叹息中,有失望,有疲惫,更有对未来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