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陆氏生物顶楼会议室的防弹玻璃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将透过百叶窗的阳光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条纹,在铺着深褐色绒布的会议桌上投下流动的光影。谭小贤站在投影幕布前,白大褂口袋里的便携式温度计显示室内温度 23℃—— 这是苏墨在无数次研讨会上强调的最适宜思维碰撞的温度,而她悄悄将中央空调的风速调成陆乘习惯的三档,那个数字恰好能让他集中精力又不觉得闷热。展示台上,两摞厚厚的方案书并排而立,边角都被翻得卷起毛边,封面上 “AI 驱动的疫苗研发方案” 与 “传统分子生物学路径攻坚计划” 的烫金大字,在光影中隐隐透着针锋相对的意味,宛如两柄交锋过无数次的钝剑,虽己疲惫却依然蓄势待发。
“我们需要一把新的钥匙。” 谭小贤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冷静与坚定。她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重叠的 AI 模型与分子结构图,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身后,陆乘双手抱胸倚着窗台,晨光勾勒出他侧脸如刀削般冷硬的轮廓,衬衫第二颗纽扣微微松开,露出锁骨处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 那是昨夜为了调试一台关键设备,不慎被金属支架撞击留下的伤痕,此刻在冷白的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而苏墨则坐在会议桌首位,定制的黑色牛津皮鞋有节奏地叩击着大理石地面,领带夹上镶嵌的双头鹰随着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光,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向陆乘发起挑衅。
当全息投影中的病毒模型开始 360 度旋转,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谭小贤调出的数据曲线在空气中划出幽蓝的轨迹,如同夜空中神秘的银河。“苏博士的 AI 算法,凭借强大的量子计算能力,能精准预测病毒未来十五代的变异方向。” 她的声音平稳如恒温水浴,却在提到关键数据时加重了尾音,“然而,根据陆总监团队的动物实验报告显示,这种预测在活体环境中存在 12% 的误差率。”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目光依次扫过两人紧绷的脸庞,“所以,我尝试将量子计算的预测结果,与传统分子对接技术进行创新性结合。”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原本平静的水面激起千层浪。苏墨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陆乘也缓缓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两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屏幕上新生成的混合模型上,那是由红蓝两色交织而成的立体结构,AI 算法的复杂纹路与分子链的螺旋形态奇妙地融合,在光影中呈现出流动的美感,仿佛是微观世界里的艺术杰作。角落里的老教授推了推厚重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拍着桌子:“这简首是把东方的阴阳调和理论,完美地用在了现代医学上!”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数据接口根本无法兼容!” 苏墨突然猛地起身,昂贵的西装下摆扫过桌面,震得水杯里的铅笔随着水波剧烈摇晃,“他的实验数据都是基于五年前的旧版 protocol,就像用算盘去验算量子方程,简首是胡闹!” 陆乘的冷笑从窗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眼神中满是嘲讽:“总比让 AI 在虚拟世界里自说自话强,上个月你们的模拟结果在临床应用中完全失效,这责任该由谁来负?”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高,激烈的争吵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仿佛两头发怒的雄狮在争夺领地。
争吵声中,谭小贤默默打开实验箱,金属扣弹开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当她取出那只特殊的培养皿时,整个会议室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淡绿色的培养液里,七叶绞股蓝提取物与病毒样本正在进行实时反应,显微镜镜头将这微观战场投射在穹顶,细胞的每一次吞噬与反击都清晰可见,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史诗级战役。“这是用你们各自设备采集的数据合成的动态模型。”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连续三天三夜的熬夜,让她的声带像被砂纸反复磨过,“苏博士的 AI 筛选出最具潜力的草药成分,陆总监的低温设备则保证了样本的生物活性。”
此时,一缕阳光恰好穿过培养皿,在苏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昨夜,收到那封匿名邮件时的情景,附件里优化后的算法参数,现在看来竟与眼前的实验结果完美契合,难道…… 他的眼神微微闪动。而陆乘的目光则落在谭小贤手腕上的护腕 —— 那是他昨天趁着她去茶水间时,偷偷放在她工位上的,用来缓解长时间操作显微镜导致的手腕劳损,没想到她真的戴上了。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里流动着复杂的情绪,像被打翻的试剂瓶,酸涩、不甘与微妙的触动混杂在一起,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无声蔓延。
“或许可以试试双盲对照实验。” 一位年轻研究员突然打破了僵局,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用混合方案和原方案同时进行,让数据来告诉我们答案。” 这句话如同一根银针,精准地扎进了僵持的死结。当其他科研人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时,谭小贤注意到苏墨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下;陆乘则低头在平板上快速敲击,屏幕蓝光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 凭借多年的默契,她知道他正在重新计算实验分组的最优方案。
接下来的西十八小时,实验室彻底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苏墨的团队在 AI 机房彻夜调试算法,监控屏幕的蓝光将所有人的脸映成青灰色,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汗水混合的味道。为了优化一个参数,他们己经连续奋战了三十个小时,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依然紧盯着屏幕,不肯有丝毫懈怠。而陆乘带着实验员在 P3 实验室解剖实验体,防护面罩上的雾气凝结成水珠,顺着护目镜边缘不断滴落,在无菌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每一次精准的解剖操作,都承载着他们对战胜病毒的渴望。谭小贤则像精密仪器中最关键的轴承,在两个团队间来回穿梭。她记得在传递数据时,苏墨悄悄把加热好的姜茶放在她手边,什么也没说就转身投入工作;转身又听见陆乘对着电话怒吼:“不管多贵,给我空运最新的实验兔,立刻!马上!” 那焦急的声音里,满是对实验进度的执着。
当第一份实验报告出炉时,晨光正刺破厚重的云层,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苏墨的指尖在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混合方案组 92% 的有效率,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仿佛有一团火在胸腔里燃烧。陆乘盯着对照组的数据,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释然与不甘:“看来这次,我们都得给新人让路了。” 他伸手去拿报告,却在半空停住 —— 几乎在同一时刻,苏墨也伸出了手,两人的指尖相距只有几厘米,在晨光中形成一道微妙的光影。
沉默中,谭小贤轻轻将报告放在两人中间。纸页上的油墨还未完全干透,混合着打印机的味道与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气息,仿佛是科研工作者汗水与智慧的独特勋章。“其实你们都在寻找答案,只是走了不同的路。”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就像七叶绞股蓝,只有经历霜打才能萃取出最强的活性成分。”
窗外的鸟鸣声渐渐清晰,苏墨突然扯松领带,露出脖颈处被智能设备压出的红痕,仿佛是奋斗的印记:“把 AI 服务器的端口开放给生物组。” 陆乘摘下乳胶手套,手背的伤口还渗着血丝,那是解剖时不小心被手术刀划伤的,此刻却无暇顾及:“明天开始,所有实验数据实时共享。” 他们说话时都没有看对方,却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谭小贤 —— 那个在他们激烈交锋中,始终举着理性与希望火把的人,是她用智慧与坚持,为这场旷日持久的对峙找到了和解的可能。
当第一缕阳光完全照进实验室,两个团队的成员们自发地开始整理设备。有人小心翼翼地将苏墨团队的量子计算机与陆乘的离心机连接,线路交错间仿佛在编织新的希望;有人认真地把不同品牌的培养皿重新分类摆放,动作轻柔而专注。谭小贤看着忙碌的人群,突然发现陆乘和苏墨站在通风橱前,虽然依然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却在同时研究同一份实验数据。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像一幅未完成的拼图,终于找到了契合的边角,而这,或许就是合作最美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