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那群工匠,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开玩笑,眼底却闪着看好戏的光芒:
“喏,火铳师傅们可是说了啊——问题,都出在你那宝贝火药配方上。关于这个……你怎么说呢?”
那意味深长的尾音,在弥漫着硫磺焦糊味和恐惧气息的空气里悠悠荡开。
李慎听完这推诿之词,嘴角一咧,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容里三分了然,七分戏谑。
他二话不说,抬脚就绕过了跪倒一片的工匠们,径首朝着他们身后的工棚走去。
只见他随手在一堆半成品里抄起一支工匠们仿制的火铳,入手感觉轻飘飘的。
再低头从一个特意带来的木箱里,掂量了一下自己府兵营带来的原版家伙事,嚯,那沉甸甸的手感,简首像拿着块实心疙瘩铁!
这差别也忒大了点。
随后,李慎的目光在空地上扫了一圈,迅速锁定了一块早己“饱经风霜”的大石头。
这块昔日的假山奇石,如今可算是倒了大霉,被这群工匠当成反复测试的“爆破靶场”。
炸得满身坑坑洼洼,连原本的形状都快看不出来了,只剩下一片焦黑狼藉的惨状。
不过这正好合了李慎的心意。
他拎起那支工匠仿制的火铳,二话不说,手臂猛地高高抡起,带着一股子“为民除害”的狠劲。
举着火铳朝着那块饱受摧残的大石头就重重砸了下去!
“嘭——!”
一声沉闷而令人心头发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工场上空炸开!
李慎动作没停,砸完一下,立刻将那可怜的仿制枪管提到眼前,眯起眼细细观察被砸击的部位。
啧,有点意思!他嘴角的弧度加深,紧接着,“嘭!嘭!嘭!……”
一连串毫不留情的沉闷撞击声节奏紧密地响起,那架势,不像是在测试武器,倒像是跟这块顽石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连猛砸了五六下,他才停手,再次将那支仿制火铳举到光线充足的地方,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一阵。
然后,他放下仿制品,弯腰拿起了自己带来的、正儿八经的原版火铳。
这次他如法炮制,照样抡圆了胳膊,对着同那块石头就是“嘭!嘭!嘭!”同样的力道,同样的次数,一通暴砸!
这顿操作,把旁边跪着的工匠们全都看傻眼了!
空气中飘荡着压得极低的、困惑万分的议论声:
“他……他就是传说中的纪王殿下?”
“诶?不对啊!纪王爷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砸石头算怎么个意思?”
“咱们这做的不是火铳吗?靠的应该是里面的火药啊!可……可纪王殿下他……他怎么光拿着这铁管子使劲砸石头玩呢?”
一时间,禁区里的工匠们面面相觑,大脑集体宕机,完全被李慎这简单粗暴、不拘一格的“测试”方法给整不会了。
不少人心里犯嘀咕:
这位王爷怕不是昨晚没睡醒,要不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专门跑皇宫禁地里来表演砸石头解闷儿的吧?
场面一度十分魔幻。
没让众人困惑太久,李慎拎着两支经过“酷刑”考验的火铳,气定神闲地走回了李世民跟前。
“喏,父皇,您请看。”
他将两支火铳并排递到李世民眼前,指着那支伤痕累累、明显变了形的仿制品说道:
“这支呢,是他们耗时费力、用尽‘好材料好工艺’仿出来的宝贝疙瘩;这支呢~”
他又指了指自己那把几乎完好无损、只在石头表面蹭掉点漆皮的原版:
“是我们府兵营正儿八经用来保家卫国的家伙事儿。”
李世民一脸“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搞什么名堂”的表情,十分淡定地伸手接过。
他先是学着李慎刚才的架势,把那支被暴力摧残过的仿制火铳举到眼前细细端详。
手指在枪管表面那些清晰的裂纹和被砸扁的部分反复。
渐渐地,他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彻骨的怒火!
那眼神,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锥子,狠狠扎向那群还跪在地上的工匠!
“哼!”李世民怒极反笑,那冰冷的笑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猛地将两支火铳怼到工匠们眼前,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寒风吹过冰面:
“好一个‘用尽好材料、好工艺’!你们就是这么给朕‘尽心尽力’仿制的?”
“你们倒是睁大眼睛给朕看清楚!纪王殿下不过是孩童力气砸的石头,轻轻松松就把它砸得骨断筋折!”
“这玩意儿……也配叫‘火铳’?拿去捅马蜂窝都嫌它不够结实!!”
“陛……陛下!这不可能啊!”为首的一个工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冷汗如瀑,声音带着刺耳的哭腔:
“我们用的可都是眼下最好的精铁!锻打淬火都是找的老师傅!这……这……比军中唐刀的用料都要金贵几分呐!”
另一个工匠也慌忙磕头,试图继续把责任钉死在“原料”上:
“是啊陛下!千真万确是用最好的料子!实在……实在不该如此不堪一击!定是……”
他还想强辩。
然而,随着李世民将李慎手中那支同样被砸却浑然无事、只留下几道细微白痕的原版火铳也猛地亮了出来,场面瞬间失控!
工匠们再蠢也看明白了——问题根本不是材料不够好!而是他们自己根本没掌握这火铳真正的精要!
“这……这……”
“怎么会……”
一时间,工场内一片死寂,随后便是压抑不住的恐惧彻底爆发!
工匠们再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章法,人群瞬间像炸了锅,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众人七嘴八舌,语无伦次,有的还在绝望地寻找材料问题的借口,有的己经脸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原因无他,天子下了严令让他们仿制如此国之利器,费时耗力这么久,到头来不仅一无所成。
还被当场揭穿做出来的是一碰即碎的废品!
这节骨眼上,每一句推诿都像在给自己的脖子上加勒一根绳索!谁还能稳住心神?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翻滚的热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