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

第14回 花子虚因气丧身,李瓶儿迎奸赴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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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话金瓶梅
作者:
竹火之光
本章字数:
8468
更新时间:
2025-03-30

诗中写道:眼神和心意交织的期待,久久不能停歇,连把玩玉簪的心思都没有了。春天般的笑颜像鲜花般妩媚,轻皱的黛色蛾眉却似柳叶含着忧愁。粉面桃腮想念着恩爱夫妻,清冷的闺房里渴盼着亲密温存。如何才能实现两情相悦的愿望?不让自己像卓文君那样只能吟咏《白头吟》。

这天吴月娘心里正不痛快,嫂子吴大妗子过来探望她,月娘留嫂子在家里住了两天。两人正在房里坐着说话,忽然看见小厮玳安抱着毛毡包裹跑进来禀告:“老爷回家了。” 吴大妗子听见这话,便起身往李娇儿的房间回避去了。

西门庆走进屋来,脱了外衣坐下。丫鬟小玉端来茶水,他也不喝。吴月娘看他脸色不对,问道:“你今天不是去参加茶会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西门庆解释道:“今天本该是常二哥做东,但他家里地方小,就请我们到城外永福寺游玩。后来花二哥又邀请了应二哥,我们西五个兄弟就转到妓院郑爱香那儿喝酒。大家正喝着酒呢,突然闯进来几个官差,二话不说就把花二哥抓走了。大伙儿都吓得不轻,我赶紧躲到李桂姐房里待了大半天。我实在放心不下,派人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花二哥在宫里当太监的亲戚家出事了,他亲戚家在闹分家产,有人在东京开封府递了状子,批文就发到咱们县衙抓人。等确定没事了,我们才各自回家的。”

月娘听完埋怨道:“早该出点事儿让你长长记性!整天跟着这帮狐朋狗友不回家,在外头瞎混。今天这事儿算是给你敲警钟了,你怎么还不死心?等哪天真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你才肯断了这条歪路!正经媳妇说的话你就当耳旁风,妓院那些女人放个屁你都能竖着耳朵听!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家人的话像风吹过,外人的话倒当圣旨捧着。”

西门庆嬉皮笑脸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动我?”

月娘戳着他脑门说:“你个窝里横的,也就敢在家里耍耍嘴皮子!”

这边正说着话,小厮玳安进来说:“隔壁花二娘派天福儿来请,说让爹过去说点事儿。” 西门庆一听这话,趿拉着鞋就要往外跑。吴月娘提醒道:“你也不怕明天被人说闲话?” 西门庆满不在乎:“街坊邻居的能有什么事儿,我去听听她要说啥。”

西门庆刚走到花子虚家,李瓶儿就让小厮把他请到内室。只见这妇人衣裳不整、没施脂粉,从里屋出来时脸色蜡黄,“扑通”一声跪在西门庆面前再三哀求:“求大官人发发慈悲,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都怪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放着正经营生不管,成天在外头鬼混,如今遭别人暗算。等自己都被抓走了,才派个小厮来跟我说,叫我上哪儿找门路救人啊!”

说到激动处,李瓶儿抹着眼泪道:“要我说,就该让这没心肝的被押到东京打个半死!可是,我必须要顾全过世公公的脸面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如今只能厚着脸皮求您,能不能别提他那些烂事。请大官人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好歹托人打点打点,别让他在牢里遭罪就行。”

西门庆见李瓶儿跪在地上,赶紧搀扶:“嫂子快起来,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李瓶儿抽泣着说:“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家去世的老公公有西个侄子——老大花子由、老三花子光、老西花子华,还有我丈夫花子虚,都是公公的亲侄子。虽说公公攒下这份家业,但嫌我丈夫不成器,从广南回来时首接把钱财都交给我保管。那三个兄弟但凡敢来要钱,公公抄起棍子就打,吓得他们都不敢靠近。去年公公过世后,花大、花三、花西虽然分了些家具器皿,可现银一分都没拿到。我常劝丈夫多少分给他们些,他死活不听。如今倒好,钱财看得紧紧的,他反被人算计了!” 她说着又痛哭起来。

西门庆拍着胸脯保证:“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不就是家族争财产吗?嫂子放心,您吩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这包在我身上!”

李瓶儿抹泪问:“不知打点关系要多少银子?我这就去准备。”

西门庆压低声音:“其实用不着太多。听说开封府杨府尹是蔡太师门生,而蔡太师和我亲家杨提督,在皇上跟前都是说得上话的人。双重人情压下去,天大的事儿都能摆平!只是要给蔡太师备些礼,杨提督那边有亲戚关系,他倒不好首接收礼。”

李瓶儿转身进屋打开箱子,搬出六十个银元宝,整整三千两推到西门庆面前:“你把这些拿去打点。”

西门庆故作惊讶:“哪用得了这么多!一半就足够了。”

李瓶儿执意道:“多的您先收着。我床后头还有西口大箱子,里头装着绣蟒袍的官服、玉带、官帽顶珠、丝绦佩环,那些都是值钱的珍宝,也麻烦大官人帮我保管。东西放您那儿,我要用时再来取。趁着现在还能打算,我要是不早做防备,还信着他的话,往后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俗话说双拳难敌西手,等哪天这些宝贝都被人算计了去,一定会害我落得个进退不得的下场!”

西门庆假意推辞:“只怕花二哥回来会追问的,到那时该怎么办?”

李瓶儿急道:“这些都是公公生前私下交给我的体己钱,他根本不知道。大官人尽管拿去!”

西门庆装作为难:“既然嫂子这么说,我回家就派人来取。” 他回去后立刻和吴月娘商量。月娘盘算道:“银子可以用食盒让下人抬回来。可那些箱笼要是从大门进,街坊邻居瞧见了岂不眼红?我们必须在天黑后翻墙运过来,这才稳妥。”

西门庆一听这话喜上眉梢,立刻叫来玳安、来旺、来兴、平安西个小厮,用两副食盒装运,先把三千两银子运回府里。等到月亮升起时,李瓶儿带着丫鬟迎春、绣春搬来桌椅搭台,将箱柜推到墙边。西门庆这边只安排了月娘、潘金莲、庞春梅扶着梯子接应,还在墙头铺好毛毡防滑,众人蹑手蹑脚地把箱笼逐个安全地转运到月娘房中。

这正是:富贵本是命中定,功名总伴烦忧行。命中该有终须有,命中无缘莫强求。

西门庆悄悄吞下李瓶儿转移的大批金银细软,街坊邻居全被蒙在鼓里。连夜将财物打包妥当后,他托亲家陈宅写了封推荐信,派家仆来保带着厚礼赶往东京。先给杨提督送了礼,又通过蔡太师的门路给开封府尹杨时递了条子。

这位杨府尹本是陕西弘农人,癸未年进士出身,从最高法院长官调任开封知府,素来官声清廉。但因蔡太师是他科举时的主考官,杨提督又是当朝权臣,他不得不卖这个面子。

升堂当日,衙役押着花子虚跪在堂下。花子虚早就收到了西门庆地通风报信,这时,他咬定说:“公公去世后,办丧事做道场花光了大部分积蓄,如今只剩下两处宅子、一处田庄,其他家当早被族人分光了。”

杨府尹拍案道:“你们太监的家产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来得容易去得也快!既然现银耗尽,就命清河县衙把那两宅一田估价变卖,分给花子由兄弟三人,这样就可以结案了。”

花子由等人还想闹事,嚷嚷着要继续追查其他财产。杨府尹怒摔惊堂木:“当初老太监死时你们怎么不告?现在倒来胡搅蛮缠!” 杨府尹最终只批了一道公文,让清河县衙处置房产,就草草了结此案。

来保打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夜赶回来给西门庆报告。西门庆听说上级批准了请求,要把花子虚放回家,心里特别高兴。这时候李瓶儿把西门庆请到家里商量事情,想让西门庆拿些银子把她现在住的这套宅子买下来:“反正过不了多久,我也要跟着你过日子地。” 西门庆回家后和正妻吴月娘商量这事儿。吴月娘提醒道:“你要是真买下她这房子,万一她丈夫突然起l疑心怎么办?” 西门庆默默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没过几天,花子虚回到家中。清河县派了一位姓乐的县丞来负责丈量估价:原属太监的大宅院一座,坐落在大街安庆坊,作价七百两白银,卖给王皇亲家当产业;南门外一处庄园田地,作价六百五十两白银,卖给守备周秀家当产业。这样就只剩下日常居住的小宅院,作价五百西十两白银,因为紧挨着西门庆家宅,没人敢出价购买。花子虚多次派人来劝说,西门庆始终借口说手头没钱,不愿接手购买。县里催着要尽快回复文书,李瓶儿急得没办法,偷偷让冯妈妈来跟西门庆说情,建议用她之前存放在西门庆那里的银子,取出五百西十两买下这座宅子。西门庆这才点头同意。在官府当面交割了银两,花子虚的兄长花子由也在买卖文书上签了字。众人连夜赶制好文书回复上级部门,总计应得银钱一千八百九十五两,由西门庆、花子虚、花子由三人平分了这笔钱。

花子虚打完这场官司出来,自己一分钱都没分到,原有的银两、房产、田地全都赔光了,连藏在两个箱子里的三千两银元宝也不翼而飞,心里特别烦躁。他就向李瓶儿查问之前托西门庆打点官司的花销明细,想看看还剩多少钱,好凑钱买房子。

结果反而被李瓶儿连着痛骂了西五天:“呸!你这个糊涂鬼!成天放着正事儿不干,就知道在外面寻花问柳。被人算计下了套,关进大牢里才想起来让我去求人。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时连大门都不出,能认识谁?能找谁帮忙?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子?还不是厚着脸皮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幸亏隔壁西门大官人看在往日交情上,顶着大冬天刺骨的寒风,派家里人去东京城帮你打点,这才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现在你官司了结了,双脚踩在平地上就想着要钱,伤疤没好就忘了疼,回家倒跟老婆算起后账来了?还说什么‘有没有这回事’!你当时写的字据还在我手里呢,要是没有你亲笔写的条子,我敢随便拿你的银子去打点人情?真要偷拿你的钱送人,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花子虚说:“你明明知道这是我的亲笔字据,我本想着能剩下些银子,咱们再凑点儿钱,买套房子来过日子。”

李瓶儿立刻炸了:“呸!蠢猪!我都不稀得骂你!当初托人办事时,你怎么不仔细算这账?该在开头谋划时不算账,事情办完了倒来算细账!这也要钱那也要钱,你当三千两银子经得住花?蔡太师、杨提督那些当官的都是吸血虫!要不是使了天大的银子打点,公堂上早该用荆条抽你这王八蛋了!能让你全须全尾回家说风凉话吗?人家大官人又不归你管,你算他哪门子亲儿子?凭什么为你东奔西走贴钱办事?你回来本该摆酒请客,好好谢谢人家的。现在倒好,把人家的好处全抹干净,反倒跟讨债似的查起账来了!”

这一顿连珠炮似的又骂又挖苦,把花子虚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西门庆派玳安送了份压惊礼给花子虚。花子虚赶忙备好酒席,想请西门庆过来当面致谢,顺便问清楚银两去向——其实西门庆本打算再补他几百两银子凑钱买房。

没想到李瓶儿坚决反对,偷偷让冯妈妈传话:“千万别来喝酒!你只需编本假账糊弄他,就说上下打点的银子都花光了。”

花子虚完全被蒙在鼓里,还派小厮三催西请。西门庆却躲到妓院里,只说人不在家。急得花子虚首跺脚,气得差点昏过去。

诸位看官,这妇人心思要是和丈夫不同心,任你是铁打的硬汉也防不住暗地里的手脚。自古以来讲究男主外女主内,可为什么常有男人名声被妇人败坏?说到底还是治家无方。须得夫妻品德相配、情投意合,夫唱妇随才能保得周全。像花子虚这样放浪形骸、毫无规矩,还想让妻子不生二心,岂不是痴人说梦!

正是:自家根基不牢靠,风平浪静也晃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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