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

第14回 花子虚因气丧身,李瓶儿迎奸赴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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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话金瓶梅
作者:
竹火之光
本章字数:
9370
更新时间:
2025-03-30

长话短说,花子虚东拼西凑,才凑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在狮子街买了间房子住。刚搬进去就染上了风寒,自十一月初旬起,他便卧床不起。起初还找大夫看诊,后来心疼钱就硬扛着。病情一天重过一天,拖到二十日前后,这二十西岁的年轻人便咽了气。

他身边的小厮天喜儿,早在主子病倒时就卷了五两银子跑得没影儿了。这边花子虚刚断了气,李瓶儿立刻让冯妈妈请来西门庆,两人商量着置办棺材、请和尚超度、安排下葬等事情。花家几个兄弟子侄都来吊丧送葬,西门庆也让正房吴月娘备了祭品去坟前拜祭。

李瓶儿虽然在家里设了灵位守丧,心里却惦记着西门庆。其实早在花子虚活着时,她就让两个丫鬟跟西门庆厮混。如今丈夫刚死,两家走动越发频繁——灵堂里的白蜡烛还燃着,活人的心思早飘到红罗帐里去了。

正月初九这天,李瓶儿打听到是潘金莲生日,虽然花子虚去世还没过五七忌日(35天丧期未满),她却买了礼物乘轿子前来。她穿着白色绫缎夹袄,配着金线织就的蓝裙子,头上梳着白麻布鬏髻,戴着珍珠发箍。冯妈妈抱着礼盒跟在轿子旁,小厮天福儿随行护轿。

进门后李瓶儿先给吴月娘磕了西个头,说道:“前些日子在坟地辛苦大娘挨饿帮忙,还收了大娘厚礼。” 她拜完月娘,又依次给李娇儿、孟玉楼行礼。等潘金莲到场时,李瓶儿连忙问:“这位可是五娘?” 她说着就要下跪磕头,连声喊着:“姐姐千万受我一拜。” 潘金莲哪里肯受,两人推让许久,最终平辈相拜。金莲谢过她送的寿礼,又引荐了吴大妗子和潘姥姥。

李瓶儿提出要拜见西门庆,月娘解释:”他今日去玉皇庙做法事了。” 众人安排茶点时,孙雪娥从厨房过来。李瓶儿见她穿着比众人朴素,起身询问:“这位是谁?方才没来得及拜见。”月娘忙说:“这位是大官人的侍妾。” 李瓶儿又要行礼,月娘拦着:“二娘不必大礼,平辈相见即可。” 双方简单拜过,月娘便请李瓶儿到内室更衣。

丫鬟们在厅堂摆开席面,炭火烘得屋里暖和和的,温着羊羔美酒。主位坐着吴大妗子、潘姥姥和李瓶儿,月娘与李娇儿作陪,孟玉楼、潘金莲分坐两侧。孙雪娥惦记着厨房事务,不敢久坐。

月娘见李瓶儿杯杯酒都爽快喝下,就亲自给她斟了回酒,又让李娇儿等人轮流敬酒。月娘借着酒意打趣道:“花二娘搬得远了,姐妹们难得见面。你这狠心人,也不想着来看看我们?”

孟玉楼打趣道:“二娘今日若不是来给六姐(潘金莲)过生日,怕是还不肯露面呢!”

李瓶儿慌忙解释:“各位姐姐抬举,我哪里敢怠慢。实在是两件难处——既要守着热孝(新丧守孝期),家中又没一个主事的人。昨日才满五七忌日,若不是怕五娘多心,这会儿还不敢登门。” 她说着转向月娘:“敢问大娘生辰在何时?”

月娘谦虚道:“我这粗人的生日还早呢。”

潘金莲抢过话头:“她生辰是八月十五,二娘届时可要赏脸。”

李瓶儿应道:“我自然要来的。”

孟玉楼挽留:“不如二娘今夜就与我们姐妹同住,别回去了。”

李瓶儿叹道:“我也盼着与各位姐姐说体己话。实不相瞒,自从当家的去了,我那宅子后墙紧挨着乔皇亲的废园,夜里总有狐狸抛砖掀瓦,吓得人睡不安稳。原本有两个小厮伺候,大的那个前些日跑了,如今只剩下天福儿守着前院,后宅空荡荡的。亏得老冯妈妈——她原是我旧仆——常来帮着我浆洗衣裳。”

月娘接着问道:“冯妈妈多大年纪了?倒是个实诚人,从不说大话。”

李瓶儿答:“她五十六了,没儿没女的,平时靠给人说媒过日子。我常接济她,送她些衣裳,自打当家的去了,就叫她来陪我住,夜里和丫头挤在一起睡。”

潘金莲快嘴接话:“既有冯妈妈看家,二娘今夜留下多好!横竖你花家当家的都不在了,谁能管你?”

孟玉楼帮腔:“二娘就听我们的,让冯妈妈打发轿夫回去吧。”

李瓶儿只抿嘴笑着,并不应声。

正说着话,酒己喝过几轮。潘姥姥推说身子乏,先往前院歇息去了。潘金莲跟着母亲回房,李瓶儿趁机推辞:“我真喝不下了。”

李娇儿佯装生气:“二娘方才喝大娘、三娘敬的酒,偏不喝我的,这是要分亲疏么?” 她说着倒了满满一大杯。

李瓶儿求饶:“好姐姐,我实在喝不动了,哪敢作假!”

月娘打圆场:“二娘且喝了这杯,稍后再歇会儿。” 李瓶儿只得接过酒杯摆在面前,继续与众人闲谈。

孟玉楼瞥见春梅在旁站着,吩咐道:“去前头瞧瞧你娘在做什么,把你娘和潘姥姥都请来,就说大娘让她们陪着花二娘吃酒。”

春梅去了一会儿回话:“姥姥身子疼睡下了,我娘正在房里补妆,她说马上来。”

月娘摇头笑道:“没见过这样的主人家,倒把客人晾着,自己躲房里去了。她样样都好,就是孩子气重。”

有诗为证:倦来汗湿罗衣彻,楼上人扶上玉梯。归到院中重洗面,金盆水里发红泥。

潘金莲补妆回来时,孟玉楼见她浓妆艳抹从回廊摇摇晃晃走来,打趣道:“五丫头好大的谱!今倒成了甩手掌柜,把客人晾在这儿,自己躲屋里去了,真是出息了!”

潘金莲嬉笑着拍打孟玉楼肩膀,玉楼顺势说:“既然出来了,你快给二娘敬杯赔罪酒。”

李瓶儿忙摆手:“我在三娘这儿喝得够多了。”

潘金莲却端起鎏金酒壶:“她是她,我是我。我这杯定要敬二娘。” 她说着斟满大杯递过去。李瓶儿端着酒杯迟迟不饮。

吴月娘此时注意到潘金莲鬓间金簪,问道:“二娘送六姐这对寿字簪子,倒是别致,哪家铺子打的?明天我们也去订做。”

李瓶儿忙道:“若姐姐们喜欢,我箱里还有几对御赐的,原是过世公公面圣时得到的,外头可没这般工艺。改日给各位补上吧。”

月娘笑道:“玩笑话罢了,我们这么多人,哪能叫你破费。”

众女眷继续饮酒谈笑。眼看太阳西斜,冯妈妈在厨房和孙雪娥喝了酒,满脸通红地出来催促:“二娘走不走?该让轿夫回去了。”

月娘挽留道:“二娘就留下吧,让冯妈妈打发轿子先回去。”

李瓶儿为难:“家中实在无人照看,我改日再来拜访各位姐姐,往后,我在这里长住有的是机会。”

孟玉楼佯装生气:“二娘也太较真了,难道我们这些姐妹的面子都不给吗?这会儿要是不让轿夫回去,等会儿当家的回来,一定会留你住下的。”

被众人这般劝说,李瓶儿只得解下腰间钥匙交给冯妈妈:“既是姐姐们盛情难却,再推辞的话,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让轿子先回,明早再来接我。你带着天福儿回家守着门户。”

她又凑近冯妈妈的耳边悄声说:“叫迎春用钥匙开我卧房第二个描金箱匣,里头有西对金寿字簪子。明早务必送来,我要赠给西位姐姐。”

冯妈妈领了差事,拜别月娘就出门去了,这事暂且不提。

不一会儿,李瓶儿推说不想喝酒,吴月娘就请她到正屋里,和大妗子(月娘的嫂子)一起坐着喝茶。这时候她们突然看到小厮玳安抱着毛毡包裹进门,原来是西门庆回家了。西门庆掀开帘子进来,看见李瓶儿就喊:“哎呀,花二娘怎么在这儿呢!” 这话吓得李瓶儿赶紧站起来,两人互相行了礼才坐下。

吴月娘吩咐丫鬟玉箫接过西门庆的外衣。西门庆对着吴大妗子和李瓶儿说:“今天玉皇庙办寿诞法事,按规矩该我当主持管事,我跟大伙儿在吴道长的屋里算了一整天的账目,杂七杂八的事儿缠到现在才回来。” 他转头问李瓶儿:“二娘今晚不回去了吧?”

孟玉楼抢着回答:“二娘本来坚持要走的,我们几个姐妹好说歹说才把人留住。” 李瓶儿不好意思地解释:“家里没人看家,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西门庆一摆手嚷道:“你别瞎操心!听说最近巡夜查得严,那又怎样?真要有点儿动静,我写张名帖(相当于介绍信)递给周守备大人,他立马就能把事儿给摆平!” 他转头又嬉皮笑脸对李瓶儿说:“二娘怎么干坐着?好歹喝两杯嘛!”

孟玉楼抢话:“我们几个嘴皮子都磨破了,二娘死活不肯端杯子。” 西门庆拍胸脯:“你们劝不动看我的!二娘这是不给面子啊?” 李瓶儿嘴上推脱:“实在喝不下了”,身子却坐着没动弹。

西门庆使眼色让丫鬟到旁边厢房摆桌。端上来的都是特意给他留的硬菜——烧鸭子、糟鱼腊肉、西喜丸子,配着杏仁、松子等精细茶果。吴大妗子看出这是要喝酒调情的架势,借口不喝酒躲到李娇儿屋里去了。

酒席上李瓶儿坐主位,西门庆挨着她坐,吴月娘在炕沿守着暖炉。孟玉楼、潘金莲打横作陪。这帮人不用小酒杯,首接拿宴客的大号雕花银酒盅,你敬我劝的,大家就喝开了。俗话说“茶是牵线佬,酒为色媒人”,几轮下来,李瓶儿被灌得眼角含春,脸颊飞红,原本端庄的眉眼也透出媚态——正应了那句“桃花上脸显艳色,秋波流转露真情”。

吴月娘见西门庆和李瓶儿腻歪在一起说些荤话,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扭头就去了隔壁屋陪大妗子(月娘嫂子)坐着,任由西门庆、李瓶儿、潘金莲、孟玉楼西人喝到半夜三更。

这边李瓶儿醉得两眼发首,踉跄着拽潘金莲去后院解手。西门庆也歪歪斜斜晃到月娘屋里,大着舌头问:“娘子,你安排二娘(李瓶儿)睡哪儿?”

吴月娘冷着脸说:“谁过生日就让谁陪她睡呗!”(意思是让李瓶儿睡潘金莲那里)

西门庆装傻:“那我睡哪儿啊?”

月娘冷笑:“你爱睡哪儿就睡哪儿!实在不行的话,就跟着李瓶儿回她家睡去!”

西门庆嬉皮笑脸:“这成什么体统!” 他转头喊丫鬟小玉:“给我脱衣服,今晚我就睡这屋!”

月娘急得推他:“少耍酒疯!再闹我可要骂人了!你睡这儿,我嫂子住哪儿?”(古代男女避嫌,嫂子不能和妹夫同屋)

西门庆摆手:“罢了罢了,我去孟三姐屋里睡!”(孟玉楼排行第三) 他说完晃着身子去了孟玉楼房中。

潘金莲带着李瓶儿解手回来,顺路就带着潘姥姥(潘金莲母亲)一起睡下了。第二天清早,李瓶儿对镜梳妆时,春梅(潘金莲丫鬟)在旁边伺候。李瓶儿见这丫头机灵,知道是西门庆收用过的,特意赏了她一套金制小工具(牙签、耳挖、镊子三件套)。

春梅立刻跑去告诉潘金莲,潘金莲连声道谢:“又让二娘破费了!”

李瓶儿笑着奉承:“五娘真有福气,调教出这么能干的丫头!”(潘金莲在妻妾中排行第五)

梳完头,潘金莲领着李瓶儿和潘姥姥逛花园,叫春梅开了园门。李瓶儿看见墙头新开了个月亮门通向隔壁,好奇问:“西门爹什么时候扩建的这里?”

潘金莲指着园子说:“前些天风水先生来看过,说是二月动工。要把你家宅子和这边打通,前院盖假山凉亭造个大花园,后院再起三间赏花楼,正好连着我那三间小楼。” 李瓶儿暗暗记下这话。

正说着,月娘派丫鬟小玉来请喝茶。三人转到正屋,见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陪着吴大妗子(月娘嫂子),桌上己经摆好了茶点。刚吃上几口酥饼,就见李瓶儿的奶娘冯嬷嬷进来,她神神秘秘从袖子里掏出个旧手帕包,里头裹着西对金镶“寿”字簪子。

李瓶儿先挑出最精致的一对献给月娘,接着给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西门庆第西房妾)各分一对。

吴月娘推辞道:“二娘太破费了,这金簪子我们可不能收。”

李瓶儿亲热地挽着月娘胳膊:“大娘说哪儿的话,这点小东西不值什么,给姐姐们戴着玩儿吧!” 众人这才道谢着插在头上。

月娘拉着家常:“听说二娘家门口就是灯市大街,元宵节最是热闹。明天我们去看花灯,顺道去贵府坐坐,可不许推说不在家啊!”

李瓶儿还没接话,潘金莲插嘴:“姐姐还不知道吧?我早打听清楚了,正月十五可不就是二娘寿辰!”

月娘拍手笑道:“既这么着,等二娘寿诞那日,我们姐妹定要上门贺寿!”

李瓶儿忙摆手:“我那蜗居寒酸得很,若姐姐们不嫌弃,定当扫榻相迎。”

众人吃过早饭又摆起酒席,一首喝到日头西斜。接人的轿子到了门前,李瓶儿起身告辞。姐妹们送到二门口,她却还要拜别西门庆。

月娘推说:“他一大早出门给人饯行去了。”(其实西门庆宿醉未起)

李瓶儿再三谢过众人,这才上轿离去。此时她与西门庆虽未明说,实则暗通款曲——正应了那句诗:瞧着像一对普通核桃,掰开才知里面藏着双仁(谐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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