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避无可避！
噗嗤！
一声利刃割开皮肉的闷响！细微却异常清晰！温热、粘稠的液体，带着熟悉的铁锈腥气，瞬间涌出！嘴角被冰冷的利刃撕开！一道深及皮肉的裂口！冰冷的锋刃切开了皮肤和肌肉组织，与他滚烫的鲜血接触！
痛！尖锐的刺痛！但相比于之前焚烧灵魂的幻象之痛和腰腹内那颗破碎齿轮带来的死寂麻木，这点皮肉之痛反而成了某种清醒的锚点！他甚至能感知到冰冷的剑锋贴着牙齿表面划过的、令人牙酸的触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就在剑锋撕开他嘴角、滚烫的血珠如同断线珠串般，混着涎水和蜡屑坠落的刹那！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切入！
上官婉儿！
她并未用剑！也无需靠近！只是右手食指和中指疾如闪电般探出！纤长的手指如同两道精准的、剥开莲子的玉箸！
无声！无息！
在那剑锋刚刚切开皮肉、欲更深地撕裂他嘴唇夺取书册前！两根手指如同穿越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轻轻一拂！动作优雅得近乎超脱！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铁颤鸣！那柄携着浓烈杀意的腰刀竟被她两根手指看似轻柔的一拂，拂得剑尖微微向外荡开毫厘！这毫厘的偏移！就是深渊与断崖的界限！
撕向他嘴的刀锋！被他自己的肌肉咬合力猛地合拢！带着册子深深吞入！强行完成了他用牙齿和生命驱动的最后动作！羊皮的腐朽味和血块塞满了喉咙！整个头不受控制地向后猛地一仰！喉咙鼓胀起可怕的吞咽轮廓！
书册！连同他涌出的血！被彻底封在了口中！
而那道被刀刃撕开的嘴角血口！温热的鲜红正沿着冰冷的皮肉纹路蜿蜒而下！
时间在惨白光柱下冻结了一瞬。
金吾卫刀锋微滞。两名近前的军士动作顿住，冰冷的视线凝固在染血者强行吞咽的挣扎上。空气如同绷紧的绞索，勒得蜡像群白色的眼珠仿佛都在微微颤动。
婉儿那两根拂开刀锋的手指并未收回。冷玉般的指尖悬停在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腰刀锋刃的寒意。她的视线，第一次真正落点明确地，钉在了那人被割裂的嘴角。
一缕新鲜的、温热的血液，正从撕裂的口子里渗出，沿着下颌的弧度滑落，拉出一道刺目的红线，凝聚在微尖的下巴边缘，颤抖着。
一滴。沉甸甸，，如同地狱罂粟凝结的果实。
然后，“嗒”——坠落。砸在地面半凝固的血与白蜡泥泞的混合污垢之上。
晕开一点微小到近乎可忽略的暗红湿痕。
婉儿那深潭般的漆黑瞳孔凝视着那一点新落的湿痕。她忽然动了。
悬停的右手向前递出。缓慢得如同冰湖中游动的毒蛇。
两根纤长、冷玉般的手指，径首探向李慕云被割裂、此刻正渗着血珠的嘴角！无视他眼中瞬间点燃的惊悸和近乎癫狂的戒备！动作毫无阻滞！
指尖带着非人的凉意，不容抗拒地拂过那道还在渗血的裂口！沾染上了那滚烫、粘稠的鲜红！如同一滴滚烫的岩浆落在冰封的雪莲之上！
她的指尖！染着他的血！
上官婉儿收回手。两根染血的指尖在惨白的光柱下，如同捻着地狱的红莲业火。她缓缓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指尖那点不断涌动的、几乎灼热的赤红之上。地窖里死寂一片，只有那指端的血珠，在微不可查地颤动，仿佛带着自己炽热的生命。她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那深如墨玉的眼瞳里，倒映着那点猩红，仿佛在无声地灼烧。
然后，她转身。
玄色氅衣无声旋动，如同夜幕掀开一角。
她朝着地窖唯一一扇蒙尘、结满蛛网、靠近角落、与蜡像群格格不入的木格小窗走去。窗棂上糊着的劣质桑皮纸早己霉变发黄，布满孔洞。
那两根染血的指尖悬停在布满厚厚积尘的窗棂横木上。
忽然！
手指落下！
并非擦拭！而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残酷韵律的姿态，开始缓缓描绘！那沾着温热人血的指尖压着冷硬的木头纹路，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地画圈！
一圈。又一圈。
猩红的血泥与陈年的灰垢在窗棂朽木上交缠、渗透。湿黏的血迹迅速在冰冷的窗棂上凝结，变为一种深沉的、带着黏着感的暗褐铁锈色。每一个血圈都在冰冷中凝固成符咒般的痕迹，一个套着一个，无声地拓印在这地狱景色的背景里。
她画得很慢，每一个圈都如同一种精准的度量，精确地封闭着某种无形的路径。沾血的手指在窗棂污垢间游走，如同毒蛇在沙地上刻划死亡的邀请。冰冷的气息裹挟着血腥，缓慢地在地窖内沉降。那些凝固的血圈，在昏暗中折射出诡异的光泽，仿佛地狱之瞳在无声睁启。
上官婉儿完成最后一个血圈。指尖抬起。她微微侧过脸。那毫无波澜的眼神，如同两道绝对零度的射线，精准地穿透浑浊的光线和凝固的灰尘，再次落在地面上如同被钉在祭坛上的李慕云脸上。
看着他那道染血的裂口！看着他那双几乎被生存、痛苦和无法理解填满、濒临粉碎边缘的眼睛！
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平稳，不带丝毫疑问的语气，如同冰冷的判决书：“陛下让我问你——”
她的声音在地窖的寒流中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片在刀刃上刮过，清晰得刺穿耳膜：“轮回者的血，可烫手？”
“轮回者”三个字，如同三支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颅骨！瞬间引爆了那些被玉簪强行烙印在破碎意识中的恐怖碎片——冰冷的环形机器！屏幕惨绿的003！金属荆棘刺穿脑髓的剧痛！女帝枯槁脸上疯狂增殖蠕动的皱纹！他那句穿越时空的冰冷诅咒……所有撕裂神智的碎片化作无形的尖啸！被这句问话硬生生激活！如同亿万只毒虫在他濒临崩溃的灵魂废墟中同时开始啃噬！
头颅里像有一万座大钟被敲碎！剧痛如同无数钢针贯穿大脑！
他眼前猛地一黑！耳中嗡鸣如万雷齐发！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
嗡——！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来自他体内那颗死寂齿轮废墟的金属颤鸣！带着贯穿灵魂的撕裂感！
比任何物理的痛楚更致命！那是他存在本身被窥破、被钉上标签、被放上祭坛时引发的、根源性的疯狂排斥和恐惧！
噗通！
他的身体在最后一次惊厥般的抽搐后，猛地下去。如同断线的傀儡，重重倒回冰冷污秽的地面，砸起一片血与蜡屑凝成的微尘。头颅偏向一侧，被割裂的嘴角流淌下新的血线，滴落在方才那一点湿痕的旁边。瞳孔涣散，被问句击溃的意志彻底沉入黑暗。
他失去了知觉。
周围金吾卫冰冷的身影纹丝未动，如同早己习以为常的蜡像。地窖中唯有上官婉儿指尖残留的血气在寂静中弥漫，与窗棂上凝固的深色血圈交织成一幅无声的死亡祭坛图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