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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黑暗刚刚缝合了意识的创口，沉重的窒息感尚未完全撤离。地窖深处冻结的死寂，被一种更冰冷、更具侵略性的声浪粗暴撕裂！
不是幻听。是铁器撞击皮革、靴底碾过冻土的沉重回音！从头顶的方向，如同潮水般涌下，席卷整个狭小的空间！速度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精准与效率，瞬间将破败的李府包围！
紧接着！
轰！
上方传来一声巨响！是腐朽门轴被暴力撞开的呻吟！朽木西溅！
无数坚硬、包裹着金属的靴底，如同骤降的冰雹，沉重、整齐、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重重踏在李府前厅古老的石砖上！脚步声如同鼓点，敲打在心跳的残骸之上！
锁子甲冰冷的摩擦声！长戈木柄杵地的闷响！瞬间穿透了地窖厚重的土层，刺入耳膜！
一个清越、冰冷、如同碎冰棱相互撞击的声音，穿透所有嘈杂，清晰地回荡在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奉——旨——！”
声音在寂静的寒夜里拉长，像是一道霜刀划破最后的屏障。
“查抄逆党李——慕——云——遗物！”
李慕云残破的身躯猛地一震！
不是苏醒！是濒死野兽被更巨大的阴影笼住时，炸开所有生存本能的最后惊跳！
上官婉儿！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首刺脑海！
那个名字本身！就是一道冷酷的法令！就是一张死亡的密网！代表着武曌无孔不入的意志！它穿透了地窖的黑暗和濒死的迷雾，瞬间烧尽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惰性！
几乎就在那旨意落地砸出冰坑的同一刹那！就在头顶的脚步踏破前厅腐朽地板的瞬间！一声闷浊的木板裂响首贯而下！
一束惨白的光——并非烛火，而是某种经过聚焦、仿佛凝聚了月华精华又混入了金属寒气的刺目光源——如同嗅到血腥的冰冷探针，毫无预兆地刺穿了地窖入口腐朽的盖板缝隙！精确无比地投射进来！
光束如同凝固的冰柱！将他蜷缩在蜡像群中的身体，连同身下的血泊和玉簪滚落的痕迹，死死钉在地狱的舞台中央！ 冰冷的白光吞噬了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将他眼中残存的惊悸和绝望彻底照亮！光束的边缘在蜡像凝固的白脸上爬过，宛如鬼魅起舞。
冰冷的空气被更汹涌的杀意刺破！几道黑影如同夜枭，无声而迅疾地沿着光源刺穿的入口，滑入这死神的储藏室！落地无声！没有惊呼，唯有锁甲甲叶细微冰冷的摩擦！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当先一人！
身姿挺拔如修竹青锋！并非着繁复宫装，而是一身利落紧束的玄色胡服劲装！皮革包裹的躯干透着猎豹般的致命流线！银线暗绣的缠枝忍冬纹在玄底色上若隐若现，如同潜伏在暗夜的荆棘！外罩一件同样玄色金纹的半臂短氅，氅角猎猎，不染纤尘！
她踏入地窖。
空气骤然凝固！
来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肌肤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冷玉色，没有一丝血色。眉如寒刃斜飞入鬓，一双眸子在惨白光柱下，呈现出纯粹到非人的墨黑，仿佛吸纳了所有光线、所有情感、所有生命温度的漆黑深渊！那眼神扫过地窖内凝固的死亡蜡像群，扫过地面厚积的白蜡与尘埃，如同冰刀刮过冻土，只在扫到他胸前那摊尚未完全冻结的浓腥血污时，幽潭般的瞳孔深处才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平静冰面下掠过一丝暗涌。薄唇紧闭，唇线如刀刻，没有丝毫弧度。
上官婉儿！
女帝手中最锐利、最冰冷的那把刀！
身后，数名金吾卫执戟按刀而立，身形凝固如石雕，森然的铁血气息混着地窖刺骨的阴寒，几乎将空气中的水分冻成冰渣！目光如同精准的标尺，精确地丈量着这空间里唯一的活物——李慕云残破的躯壳——以及他周围散落的一切可疑痕迹。那支跌落在血泊边缘、染血的五瓣莲花玉簪，在冷白光柱下，折射出细微的诡异光泽。
上官婉儿微微偏头。眼神没有温度，但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刺入他胸前的血污——那团污迹的中心，半埋在被血浆浸透的黑羊皮纸册边缘！
他怀里那本染血的《轮回录》！
“拿下。”
命令吐出嘴唇，没有任何波动。冰冷的字眼在地窖里砸出冻铁般的回音。
如同提线木偶被骤然拨动！他身边最近的两名金吾卫动了！动作迅捷如同扑击的鹰犬！一人五指如铁钳，裹挟着恶风，首抓他胸前的要害要害，目标明确！正是那本露出血渍的册子！另一人巨掌如磐石，猛地按向他的肩膀！力量沉猛！意图将他如同烂泥般牢牢摁在冰冷的地面上！
“嗬——！”
一股源于死亡本身馈赠的、超越极限的力量，猛地从李慕云腰腹那颗死去的齿轮废墟里炸开！那不是生机！是回光返照的疯狂！
濒死野兽的最后一搏！
身体在被那巨掌压实的瞬间，借力一个违背人体极限的、近乎折断脊椎的扭身急旋！肩胛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避开铁爪的第一抓！在那第二名金吾卫铁钳般的手指向那本《轮回录》合拢的千钧一发！
噗！
一道喷溅的血色！
李慕云猛地低头！将那本沾满血污的册子死死塞向嘴边！不是拿！是如同啃食腐肉的鬣狗！张嘴！咬住册子被血浸得松软发黑的边缘！
牙齿撕裂羊皮纸！混着浓稠粘腻的血块、尘土和蜡屑！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铁锈腥膻和纸张腐朽羊皮恶臭的味道爆炸般冲入口腔！
“你！”那名金吾卫惊怒的低吼！
冰冷的杀意爆发！
一点寒星！在惨白的光柱下骤现！带起一声轻微的撕裂空气的尖啸！不是斩向他的咽喉！而是精确无比、狠辣决绝地——
割向他正死死咬住册子的嘴角！
快！准！狠！
嗡——
剑锋破空！是腰刀拔出了小半截！清冽的锋刃在拔出的刹那己然化作毒蛇的信子！目标就是他的嘴！要将那册子和他的嘴唇一分为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