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一年的惊蛰雷声滚过长安城时,程处弼蹲在将作监的墨线池边。池中泡着的百年古柏突然浮起串气泡,他伸手一捞,指间缠上段乌金丝——这正是前朝宇文恺营造地宫所用的"龙筋",池底还沉着半块带齿痕的青铜机括。
"小郎君莫要乱动!"将作大匠阎立德疾步而来,手中《考工记》被风吹开"匠人营国"篇。程处弼忽将乌金丝绷首,日光下显出的阴影竟与洛阳宫城舆图暗合:"阎世叔请看,这龙筋的纹路走向,像不像地下暗河?"
寅时三刻,程咬金率右武卫进驻仁寿宫旧址。程处弼趴在废弃的望楼栏杆上,看父亲用陌刀劈开夯土层。当第七刀落下时,地底突然传来机械转动的闷响,裂开的土缝中腾起硫磺味的青烟。
"退后!"程咬金拎起幼子疾退三丈。烟尘散尽处,露出条倾斜向下的石阶,壁上磷火映出杨素手书的警示:"开皇廿二年七月十五,地龙醒,生人勿近。"
程处弼趁夜潜入地宫。火折子照亮壁画上的玄武噬日图,龟甲纹路竟与程府佛堂地砖如出一辙。当他触摸壁画上的蛇眼,整面石壁轰然翻转,密室中央的青铜浑天仪突然自行运转,二十八宿的位置镶满吐蕃进贡的瑟瑟石。
"小友果然来了。"暗处转出个佝偻身影,手中提的六角宫灯照出杨玄感后人的脸,"这地龙翻身局,原是为李氏准备的..."话音未落,程处弼甩出乌金丝缠住浑天仪,齿轮卡死的刹那,密室西壁射出淬毒箭雨。
五更鼓响,程处弼从排水渠爬出。怀中紧攥的羊皮卷沾满淤泥,展开竟是杨素亲绘的《两京地脉图》。图中十二条暗河交汇处标着血月印记,旁注小楷:"地龙翻身日,真龙换主时。"
卯时朝会,李世民咳着血翻开程处弼的密奏。当看到"七月初七,鹊桥断"时,手中玉圭突然坠地。阶下的程咬金注意到,碎裂的玉圭纹路竟与仁寿宫地宫壁画完全吻合。
"传李靖!"天子的怒吼震落梁上积灰。程处弼躲在蟠龙柱后,看老将军的眉头越皱越紧——密奏附着的瑟瑟石排列,正是吐蕃大军在松州的布阵图。
午时日食,程处弼在弘文馆摆弄龟甲。当阴影吞没日轮时,龟甲突然裂成八卦状,裂纹延伸处恰是陇右道的鸣沙山。他蘸着朱砂在《西域图志》勾画,沙丘走向竟与地宫浑天仪的星轨暗合。
"三郎!"程母的惊呼从佛堂传来。程处弼奔至时,见佛龛下的《金刚经》无风自燃,灰烬中显出带血掌印。他撬开地砖,挖出个鎏金匣——内藏李渊手谕:"晋阳旧部,见玄武符如见朕。"
七月流火,程咬金奉旨西征。程处弼趴在沙盘前,用乌金丝连接长安与逻些城的地脉。当最后一段丝线绷首时,怀中的龟甲突然发烫,显出一道新裂痕,首指终南山巅的祭天台。
是夜,程处弼再探地宫。青铜浑天仪上的瑟瑟石突然掉落,露出背面的契丹文刻字:"金蝉脱壳处,玄武轮回时。"当他转动天枢位的狼首齿轮,整座地宫开始震颤,暗河水流突然倒灌。
五更天未明,程处弼浑身湿透撞开甘露殿门。他抖开浸透的《两京地脉图》,十二条暗河己用朱砂重新勾连:"陛下请看,这才是真正的玄武噬日局!"图中长安城的位置,赫然标着前隋仁寿宫的玄武纹。
李世民抚图长叹:"当年晋阳起兵..."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八百里加急——吐蕃大军突袭松州,先锋旗号竟是武德年间太子建成的玄甲残旗。程处弼摸出怀中的瑟瑟石,映着晨光显出"乙未"二字,正是玄武门之变的年份。
暴雨倾盆的黎明,程咬金的陌刀劈开吐蕃大纛。程处弼在陇右烽燧顶摆弄浑天仪残件,当最后一块瑟瑟石归位时,终南山方向传来地鸣。他望向东方,仿佛看见长安地底蛰伏的青铜巨兽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