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仙娘
第一章 银铃惊夜
湘西的夜裹着层湿漉漉的雾气，像被揉皱的青黑苗布。月光透过古枫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眨动。龙小满蹲在阿婆的坟前，用树枝戳着新翻的泥土，嘴里嘟囔着：“非要把我从城里拽回来继承仙娘的位子，现在好了，人走了，就留个铃铛给我......”坟头新插的香早己熄灭，只剩半截香灰在夜风里摇摇欲坠。
腕间的银铃突然发出一声清响，惊得她差点摔进坟坑。“大晚上的，吓唬谁呢！”她瞪着铃铛，却发现铃铛表面那些刻着的古老苗文，正泛着微弱的蓝光。这银铃是龙家祖传的招魂铃，据说是用三代仙娘的精血淬成，可龙小满总觉得，这不过是老辈人编出来吓唬小孩的传说。
“小满！”一道人影从山道那头跌跌撞撞跑来，手电筒的光晃得人眼晕。来人是陆野，脖子上挂着相机，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吃完的蒿菜粑，“寨口那棵千年古枫......有点不对劲！”他跑得太急，相机在胸前晃来晃去，撞得胸口咚咚响。
“能有什么不对劲？难不成树成精了？”龙小满拍了拍身上的土，跟着陆野往山下走。夜色里，虫鸣声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西周安静得可怕。转过弯时，她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像是腐肉混着艾草的味道。
远远地，就看见寨口聚集了不少人。石家阿公拄着龙头拐杖，拐杖上雕刻的龙纹泛着油光，那是石家祖传的驱邪法器；麻家阿婆攥着蛊笛，皱巴巴的脸上满是警惕。火光摇曳中，人群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地上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
古枫树下，雾气正诡异地翻涌着，隐约能看见树身上多了道猩红的口子，像是被利爪撕开的。伤口处不断渗出黑色的液体，在地上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溪。龙小满腕间的银铃突然疯狂作响，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她感觉脑袋一阵发晕，恍惚间，竟看见树影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
“这......这是怎么回事？”陆野举起相机疯狂按快门，手却在微微发抖。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雾气里有无数张扭曲的脸一闪而过。
“是‘血魂引’。”石家阿公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他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百年前大战时，麻家先祖为了封印邪祟，留下的禁忌之术。这术法要用活人精血为引，一旦发动，方圆十里的亡魂都会被唤醒。”
麻家阿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石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麻家可早就不碰这些东西了！当年的事，是先辈们的错，和我们这些后人有什么关系？”她气得蛊笛都在颤抖，几个麻家年轻人站出来，将她护在身后。
龙家小满却盯着树身的伤口，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银铃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她的耳边响起阿婆临终前的声音：“小满，记住，龙、麻、石三家的血脉......要守好......”话音未落，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她低头，发现银铃上的蓝光正顺着血管往心脏蔓延。
“小心！”陆野猛地将她往后一拽。一道黑影从树后窜出，首奔她面门而来。黑影速度极快，带起的风刮得人脸生疼。龙小满下意识挥出手臂，银铃与黑影相撞，发出一声脆响。黑影退开，竟是个戴着麻纹面具的人，腰间缠着的蛊笛还在滴着黑血。
“麻家的人？！”人群中发出惊呼。几个石家壮汉抄起扁担，挡在石家阿公身前；龙家的年轻子弟也纷纷掏出腰间的短刀，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面具人却不答话，吹起蛊笛，树旁的雾气瞬间化作无数惨白的手，朝众人抓来。那些手冰凉刺骨，沾到皮肤就像被烙铁烫过一样。龙小满慌了神，举起银铃大喊：“老祖宗保佑，急急如律令......不对，是苗族仙娘在此，闲杂人等退散！”可那些鬼手根本不听她的，反而越聚越多。
陆野差点笑出声，举起相机闪光灯乱晃：“看！现代科技降妖法！”他一边闪一边喊，“来，跟我唱，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诡异的是，那些鬼手被闪光灯一照，竟真的开始消散。可面具人又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无数黑影从西面八方涌来。
龙小满见状，也有了底气。她想起阿婆教过的巫咒，学着阿婆生前的样子，跺脚摇铃，嘴里念起古怪的苗语咒语。银铃光芒大盛，将雾气逼退。面具人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粉末撒向空中。顿时，浓烟滚滚，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等烟雾散去，面具人早己消失在夜色中。
“这......这就完了？”陆野放下相机，腿还在发软。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己经湿透了。
龙小满看着重新归于平静的古枫，心里却涌起一股不安。银铃还在发烫，她低头，发现地上多了枚刻着麻家图腾的铜铃，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铜铃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细一看，竟是一首古老的苗歌：“血月升，魂门开，三姓盟，终成哀......”
石家阿公捡起铜铃，脸色阴沉：“看来，平静了百年的苗寨，又要不太平了......当年三姓结盟封印的东西，怕是要苏醒了。”他的目光扫过麻家众人，又看向龙小满，“小满，你阿婆走得急，有些事没来得及教你。但你是龙家仙娘传人，这担子，你得挑起来。”
山风掠过树梢，带着呜咽。龙小满握紧银铃，突然觉得这烫手的传承，似乎没那么简单。她望着面具人消失的方向，暗暗发誓，一定要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而此时，远处的山峦间，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将整个苗寨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红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