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黑市上
腐臭的鲸油灯下,伊普特的影子被拉长成扭曲的触须状。
他踩过满地粘着鱼鳞的青砖,左侧摊位悬挂的玻璃罐里泡着十二只人眼,每只瞳孔都被替换成微缩的青铜甲虫,触须穿透眼皮在防腐液里蜷曲。
右侧佝偻的老妪正用鳄鱼舌苔编织地毯,每根纤维间都嵌着发光的巫术符文,乍看竟像流动的星图。
三只脚的乌鸦突然撞进视野。
它们蹲在生锈的鸟架子上,脖颈套着镶红宝石的铜环,第三只脚爪抓着半截腐烂的鲇鱼。当伊普特靠近时,中间那只突然口吐人言:"三枚银币换一句预言!"嗓音是孩童与老妇的混合体,鸟喙张合间掉出带血的鳞片。
更深处传来黏腻的水声。
裹着海豹皮的男人正在兜售"活体地图",他掀开木箱的瞬间,几十条荧光章鱼幼体在琥珀色液体里蠕动,触须上的吸盘竟天然形成港口地形图。
"喂它们喝血,"男人缺了三指的右手敲打箱盖,"就能显出你要找的地方。"
伊普特的目光被某块蒙着河马皮的摊位吸引。摊主是个双头侏儒,左边的头正用毒蛇信子舔舐砗磲壳,右边的头却在高声叫卖:"来瞧瞧真正的冥府馈赠!"掀开的皮毡下,十二枚水晶心脏在墨绿绒布上跳动,每下收缩都渗出黑雾。
其中一枚的表面布满赛特神庙特有的莲花纹——与奥西里斯心脏的裂痕如出一辙。
"小心脚下!"尖嗓子刺破嘈杂。伊普特后撤半步,避开从陶瓮里溢出的紫色苔藓。
那苔藓正在吞噬一只误入的壁虎,残骸在菌丝间化成磷粉。
兜售苔藓的盲眼女人耳垂挂着活体水蛭,突然朝他转头微笑:"要买记忆吗?"她敲了敲额头的透明水晶片,颅内竟有彩色烟雾流转,"昨天刚挖了个神庙祭司的脑浆……"
当伊普特停在一处散发腐甜味的帐篷前,穿骨珠帘突然自行掀开。
帐内悬满风干的鹰身女妖翅膀,翅膜间用血画着甲虫会密文。
鸟喙面具的摊主跪坐在人皮地毯上,面前摆着七盏青铜灯,每簇火苗里都囚着个尖叫的迷你怨灵。
最中央的灯芯竟是截人类脊椎骨,燃烧时发出芦苇折断的脆响。
"客人对古神遗骸感兴趣?"摊主的声音像砂纸打磨贝壳,指向角落铁笼——里面关着条正在蜕皮的珊瑚蛇,褪下的蛇皮表面浮现出金色象形文字。
当伊普特凝神细看时,那些文字突然扭脸,又迅速溃散成沙粒。
海风突然灌入地穴,裹来远处断断续续的圣甲虫振翅声。
伊普特握紧袖中暗刃,继续向更浓郁的阴影深处走去。
伊普特在昏暗的地穴中穿行,腐烂的海藻味与焚香的烟雾交织成厚重的帷幕。
他目光扫过两侧摊位,最终停在一处看似寻常的摊位前——摊主是个独眼老者,摊位上摆着各种古旧卷轴和残破的陶片,与其他摊位的猎奇货品相比,显得格外低调。
老者独眼浑浊,却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他正在用枯瘦的手指翻阅一卷褪色的莎草纸,纸面隐约可见古老的象形文字。
伊普特走近时,老者头也不抬,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年轻人,你身上带着神庙的气息。"
伊普特不动声色,将一枚从甲虫会尸体上搜刮的金币放在桌上:"我想打听一些关于奥西里斯尸骸的消息。"
老者独眼微微眯起,指尖轻轻金币表面,仿佛在感受其上的纹路。
"奥西里斯的尸骸……"他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那可是禁忌的话题。你为何要找它们?"
"为了解开一些谜题,"伊普特淡淡道,"或许也是为了阻止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老者沉默片刻,随后从桌下取出一卷用黑布包裹的羊皮纸。
展开时,纸面上绘着一幅残缺的地图,标注着几处古老的地名和符号。
"奥西里斯的尸骸被分散在尼罗河沿岸的十三处隐秘之地,"老者指着地图上的标记,"每一处都曾与神庙有关,但如今己被遗忘或掩盖。
不过,他的心脏己经被找到了,对吧?"
伊普特微微皱眉,但很快恢复平静:"是的,心脏在我朋友家里。"
老者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然你己经找到了心脏,那你应该知道,这些尸骸并非普通的遗物。它们承载着古老的怨恨与力量,触碰它们的人,往往会被卷入无法逃脱的命运。"
伊普特点点头,又放下一枚金币:"多谢提醒。我需要知道其他尸骸的下落。"
老者却将金币推回,独眼紧盯着他:"年轻人,你若真要去寻找这些尸骸,需记住一件事——奥西里斯的诅咒并非传说。那些尸骸不仅仅是死物,它们会唤醒沉睡的黑暗。"
伊普特沉默片刻,随后将金币收回:"我明白。"
老者叹了口气,重新卷起羊皮纸,递给他:"愿诸神庇佑你,年轻人。"
伊普特接过羊皮纸,转身离开摊位。身后传来老者低沉的声音:"若你找到第一块尸骸,记得回来找我。或许我能告诉你更多……"
海风卷过地穴,带来远处甲虫振翅的嗡鸣。伊普特握紧羊皮纸,目光坚定地朝着黑市出口走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而真正的挑战,还在前方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