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血蚕丝在腕间收紧时，我看见了母亲真正的脸。
那不是祠堂画像里的端庄妇人，而是西戎祭坛上披发跣足的女祭司。她手中银针挑着的正是我的脐带，末端连着的不是胎盘，而是半块青铜令——上面用胡语刻着"明月奴"三个字。
"接刀！"
父亲的吼声震落梁上灰尘。我握紧那柄缠着雪青丝绦的弯刀，刃口反射的光竟割破了祠堂地砖。裂纹中涌出无数血蚕，它们吞食青铜令纹路后开始吐丝，在空中织成西戎王庭的星图。
二哥的判官笔突然自燃，火光照亮星图缺失的第七颗星——那里悬浮着母亲留给我的最后礼物：一根淬了蛊王血的银针，针尾坠着极小极小的金锁，正是我周岁抓周时死死攥住的那把。
"现在你该明白了。"神药谷主割开自己的手掌，幽蓝色的血滴在银针上，"顾夫人从来不是你的生母。"
血蚕丝在这一刻全部断裂。每根断丝都化作赤金小蛇，它们用尾尖蘸着我的血，在地面写出西戎古老的《归国诏》。而诏书末尾的狼头印，正与我锁骨下的胎记逐渐重合。
祠堂外传来整齐的跪拜声。玄甲军卸下头盔，每张脸上都刻着与血蚕丝相同的纹路。他们举起兵器割破掌心，血珠浮空凝成西戎文字：
【恭迎明月公主归帐】
父亲突然大笑起来。他扯开铠甲露出心口——那里嵌着半块青铜令，正与我腕间的残纹严丝合缝。
"你母亲赌赢了。"他将断剑插入自己胸膛，"她用西十九只蛊，造了个真正的西戎之主。"
当剑锋彻底没入时，无数血蚕从他伤口涌出，在空中组成完整的西戎王庭地图。而流沙谷底的银针标记突然亮起红光，映出冰棺里那个"西戎少女"的真实面容——
那分明是年轻时的顾清霜！
"时间到了。"大哥的朱砂笔点在我眉心，"该去拿回你的东西了，明月奴。"
笔尖触及皮肤的刹那，祠堂所有牌位齐齐翻转。背面刻着的不是名讳，而是西戎星象图。当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顾清岚"的牌位上时，那三个字突然剥落，露出底下金色的胡文真名：
阿尔坦·明月奴
承影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它自动飞入我手中，剑柄雪青丝绦寸寸断裂，露出里面暗藏的羊皮卷——这才是真正的婚书，母亲用胡汉双语写着：
"以我骨血养蛊西十九，终得明月照铁衣。"
屋外传来号角声。我踏出祠堂时，看见顾清霜立在万千火把中。她褪去所有药纱，眼角朱砂痣己蔓延成西戎王族的火焰纹。当她向我伸出缠着血蚕丝的手时，夜空突然飘雪——
那雪竟是热的，落在掌心便化作一句蛊语：
"阿岚，该回家了。"
而在千里之外的苍梧关，永宁公主正将金簪刺入自己的朱砂痣。她脚下躺着西戎可汗的无头尸体，而远处沙丘上，大哥的朱砂笔正在绘就新的《千里江山图》。
这次，他用的是真正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