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第三章 蛛丝马迹
乌云如墨碾压天际，暴雨劈里啪啦砸在太医院青瓦上，汇集成帘的雨水冲刷着朱漆门柱，将门槛石上的青苔洗得发亮。林晚立在廊下，望着殓房方向腾起的白幡，手中半块玄蛇令牌硌得掌心发疼——蛇信纹路里还嵌着刺客的血渍，在雷光中泛着暗红光泽，宛如活物。
"王妃，验尸房湿气重。"青梧撑开绘着缠枝莲的油纸伞，伞骨因用力而微微发颤，"您昨夜才替王爷施针解毒，当心寒气入体..."
"无妨。"林晚将令牌收入袖中，指尖抚过腰间的银针包——这是她用现代解剖学知识改良的十二候诊针，针尖淬过薄荷汁以提神醒脑。穿过穿堂风时，她嗅到风中混着的甜腥气，与夜玄卿中毒时的药味如出一辙。
殓房内烛火昏黄，西根白蜡在青砖上投出诡异的影子。太医院院判的尸身僵首如木，七窍残留黑血，右手紧攥成拳，指缝间露出半片染血的宣纸。夜玄卿立在尸首旁，玄色披风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汇成小水洼，他转头时，林晚注意到他眼角微不可察的抽动——那是愠怒到极致的征兆。
"毒发时瞳孔散大，口角流涎。"林晚取出银针，就着烛火炙烤三息，"先查咽喉。"第一枚银针刺入天突穴，拔出时通体墨黑，宛如浸过松烟墨汁。青梧惊呼出声，被她用眼神止住。第二枚针探入胃脘穴，针尖泛起青紫色，凑近嗅闻，隐约有杏仁味。
"鹤顶红混着曼陀罗粉。"林晚皱眉，"前者剧毒致命，后者让人神智混沌，分明是要他在癫狂中暴毙，死无对证。"她掰开死者牙关，用银簪轻轻撬起舌根，果然在舌下发现一枚细如蚊足的毒针，针尖还挂着半滴黑血。
夜玄卿突然握住她手腕，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太医院上下皆朕亲自点选..."他声音低沉，尾音却因震怒而发颤，"竟无一人可信任？"
"未必。"林晚抽出银针，用清水洗净后刺入死者百会穴，"院判手中有线索。"她示意青梧抬高手灯，死者攥紧的右手拇指下方，有一道新月形掐痕——那是试图写下"三"字的痕迹。
青梧端来温热的浓茶时，林晚正在细查死者指甲缝。里面嵌着少许朱砂粉，与三皇子常用的龙涎香饼成分一致。她将浓茶均匀泼在药方背面，就着摇曳的烛光缓缓转动纸张，纸纤维遇水膨胀，渐渐显露出压印的暗纹。
"是三皇子府的瑞兽纹！"青梧失声惊呼，手中灯盏险些跌落。月光穿透雨幕，在药方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那由云纹与瑞兽组成的图案，正是三皇子府门匾上的专属纹饰。林晚记得前日随夜玄卿进宫时，曾见三皇子的马车帘角绣着相同纹样。
"院判发现毒杀阴谋，想以纹饰为证，却被灭口。"夜玄卿指尖划过纹饰拓印，烛火在他眼底碎成寒星，"他临终前攥紧药方，既是示警，也是...托孤。"
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林晚望着死者紧抿的嘴角，忽然想起自己在现代法医实验室的场景——那些沉默的尸体，也曾用这样的方式诉说真相。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蜜蜡纸，将药方小心封存，蜜蜡表面立刻浮现出细密的水珠，那是残留毒素挥发的征兆。
"暗阁能买通太医院，就能买通殓房。"林晚将蜜蜡包塞进夜玄卿袖中，"三日后早朝，需让此物在金銮殿上亮相。"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死者僵首的手指，"另外，派人彻查三皇子府的朱砂库存，还有...龙涎香饼的制香工坊。"
夜玄卿忽然伸手替她拂去鬓角的雨珠，动作轻得像是触碰易碎的琉璃："你冒雨验尸，若染了风寒..."
"比起风寒，更该担心暗阁的下一步动作。"林晚避开他的目光，指尖无意识着银针包，"西域商人的香料车队、三皇子的朱砂香饼、皇后宫中的玄蛇玉佩...这些看似无关的物件，实则都指向同一个地方——暗阁的毒源工坊。"
殓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三皇子派来"查案"的侍卫。林晚与夜玄卿对视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将蜜蜡包收入暗格，前者则迅速将银针藏入袖中。当鎏金大门被推开时，林晚己换上惊慌失措的神情，而夜玄卿正"踉跄"着扶住墙柱，完美演绎着"深受打击"的病弱王爷。
"靖王殿下节哀。"为首侍卫皮笑肉不笑，目光在殓房内逡巡，"不过这太医院院判暴毙...怕是有妖人作祟，还请王妃莫要随意出入，以免惊扰圣驾。"
林晚垂眸掩去眼底冷意，任由青梧扶着向外走。经过门槛时，她忽然踩到一块松动的青砖，砖块下竟露出半片烧焦的密信——虽己碳化，仍能辨认出"西域""香料""毒"等字样。她不动声色地用鞋底碾碎残片，蜜蜡包在袖中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她加速的心跳。
暴雨依旧，夜玄卿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林晚掀起车帘，看见三皇子的仪仗正从街角经过，车帘缝隙中露出半张阴鸷的脸。她摸了摸腕间的空间手环，里面储存的香料成分分析报告正在缓缓更新——那是她用现代气相色谱仪得出的结果，即将成为扳倒三皇子的关键证据。
"怕吗？"夜玄卿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怕。"林晚坦诚点头，却在同时握紧了他的手，"但更怕真相被雨冲走，怕那些死于阴谋的人，连个公道都求不得。"
他望着她眼中跳动的烛火，忽然轻笑出声，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本王答应你，待此事了结，定在金銮殿上，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堂。"
马车缓缓驶入王府，林晚望着窗外飞旋的雨珠，忽然想起实验室里的DNA测序仪——那些复杂的基因链条，终将在阳光下显露出真相。而她手中的银针、蜜蜡包，还有那个藏着现代科技的手环，都是刺破黑暗的利刃。
（第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