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淡紫色的鲁珀硕大的尾巴几乎挡住过道视野,毛发似乎比起以前恢复了不少光泽,拎着慰问品发现了在医疗部附近犹疑的白发库兰塔。
白金有些意外:“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吧?你知道我的代号?”
普罗旺斯微微一笑,耳朵微动:“白鸽带回来的人嘛,我想看看有没有……”
“同类”二字细如蚊唸。
白色的耳朵尖端的纤细毛发一颤,白金嗅到了一丝非正常的情绪。
“所以白金小姐,来这里……是听说他又受伤了来探病的吗?”普罗旺斯尾巴甩向了另一侧,“但听说白鸽之前住院的时候你好像没来过啊,有点让人费解啊。”
“……你也一样。”白金冷眸微眯,探触到了对方言辞中的锋利,她毫不客气道,“我没来,不代表我不清楚具体情况。”
鲁珀露出了歉意的笑:“啊……我有点走不开,但是白金小姐那时的话,也就是和现在一样,仅仅是在外面徘徊并没有进去正式探访?你在犹豫……还是在担心什么?”
“……我也是在处理私事……情绪上的问题。”然后,白金就看到对方的眼睛微微闪了闪,神色兴奋了许多。
“果然……”她再次开朗地笑了起来,露出了漂亮的牙齿,但欣特莱雅却本能地觉得她的犬齿闪烁着寒光。
“那这次我们一起去探望白鸽吧!向他好好道个歉,作为朋友确实有点太疏忽了……”普罗旺斯高兴地摆动起了尾巴。
“好啊。”但还没等她高兴片刻,白金接下来伸出手的举动和话语就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那就把那个饭盒里的东西拿给我扔了吧。”
“……”
“……”
普罗旺斯的脸迅速阴沉了下去,面若寒冰,手指紧紧扣住了手中的“慰问品”。
白金的神态丝毫未变,只是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同样坚决。
作为无胄盟的白金大位,出于工作需要,她见识过许多毒药,对它们的运用学习都了如指掌,普罗旺斯的“手艺”自然逃不过她的洞察,她现在非常愤怒。
“……卑劣的行径,罗德岛会容许这样人在这艘舰船上有容身之地?”
“白金小姐就这样自然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了?”普罗旺斯阴沉的脸终于变化,笑眯了眼,“我只是还在努力地做你擅长的事而己……”
白金攥紧了拳头,压制着心底的焦躁,转而流露出些许冷意。
“我只是在调整心理的问题……过往的事,我不争辩。”她露出危险的目光,一旦接下来情况发生异变,她不会什么都不做。
“克制杀意,对吗?”普罗旺斯的笑舒展开了,眼神愈发深邃,毫不在意对方目光里的威胁,轻声低语道:“我说了,我们好像是……‘同类’。”
“那恐怕不是心理情绪问题……我们的精神,”普罗旺斯伸手指向自己和白金的太阳穴,“似乎不再由我们自己控制了,而且……大概是有什么东西,希望他感到痛苦。”
“……你在说什么?”白金感到不明所以,觉得眼前的鲁珀有些精神不正常,转了话头,“需要我帮你叫医疗部的人来吗?”
淡紫发色的鲁珀微微一顿露出一丝可怜的神色,眼神似乎清明了几分,闪过了水光。
“……普罗旺斯?”
凌等闲拎着水壶出现在通往开水房的走廊上,发现了僵持在此的两女,今天的早晨似乎分外的有人气,只是可惜他今天恐怕没有太多多余的精力了,按计划他明天就要想办法“出逃”罗德岛,昨天他和莫斯提马交流后去探了探凯尔希口风,后者确实一脸平淡地说要是他再不负责地折腾脆弱的身体她真的会把他关寝室里。
打草惊蛇的结果自然也就是凯尔希贴心地让尚无任务的Ace关注凌等闲的动向,毕竟风笛和他的关系很多干员或多或少都了解是怎么回事,而纸包不住火的隐瞒被他平静接受也自然意味着他可能自有打算,而参考温和少年的倔强过往,听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凌等闲确实是这么想的,也许这也是一种心照不宣,只是与他的设想不同的是,多了一个打算和他同行的堕天使。
“凌等闲……”见到正主,普罗旺斯眼中闪过了片刻局促,但立马展颜一笑,凑了过来,但急促的步伐声一响,白金死死拽住了她的手腕,对她怒目而视:
“凌等闲!她下毒!”
凌等闲低头瞥见了两人角力的焦点,一个保温桶微微晃荡着令人不安的铁青色微光——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白金心急如焚却无法理解的注视下,他伸手接过了“慰问品”,向白金无奈地笑了笑:“那个,欣特莱雅,虽然有点不好解释,但是其实我知道……你就当是抗毒训练?”
“白鸽!你是当我白痴吗!”白金一脸不可置信,她很确信那不是闹着玩的程度。
凌等闲目光在二人之间停留片刻,苦笑一声,思虑措辞过后再度开口,不过是先向普罗旺斯:“普罗旺斯,你看起来神色确实好了不少……”
“大概,还好……”面对受害者的首言,普罗旺斯不再从容。
“说起来有点反首觉和离奇的巧合,不过我真的还得感谢你,这一次去卡西米尔有你之前提前给我连同注射和食物投毒的适应训练,我在关键的一场搏斗中没有掉链子,真的谢谢了。”他自然是指和青金的战斗,被磨练的免疫系统没给他留下过分的破绽。
“虽然我也知道你并非本愿,但痛苦的根源在我,不用担心,以后继续吧,在我意外死亡之前,我都会好好地接招的。”
普罗旺斯怔住,在看到他打开保温桶拿起勺子轻啜了一口热汤后,就像是卸下了所有伪装,她面具般的表情碎裂了开来,眼泪再次抑制不住,不能自己。
“凌……等闲,哪怕你离开了、我冷静了这么久,我,还是……真的想、杀了你……”
“不是你的错。”凌等闲品味着口腔中的味道,即使投毒,即使知道他不会回避,即使她其实不用这样大费周折,普罗旺斯却依然竭尽所能把这份杀意做得美味。
矛盾,而痛苦。
凌等闲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指尖抚摸狼耳的力度不轻也不重,薰衣草般的颜色和质感的发丝微微颤抖,少女的幽香静谧疯狂。
普罗旺斯爆发动作冲向他的胸膛伸手死死掐住了他的锁骨,指甲穿透衣服刺进了他的肩,眼睛中迸发出恐惧、不解、和极度的危机感,突如其来的力道把他按到了过道墙上,而他第一时间的举动却是越过普罗旺斯伸手示意白金不要轻举妄动。
被打翻的食物和保温桶一并摔在地上,就像普罗旺斯的恐慌一样西散蔓延,她的低吼带着不安。
“为什么都这么荒诞了你也没有恐惧?!我说了我是真的想杀了你!为了自己!为了我自己!我不想死就想让你死这样恐怖的事实你*叙拉古粗口*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接受?!”
血染红了普罗旺斯的指尖,疼痛没有迷惑凌等闲的语言,吃痛之下他一再犹豫,最后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脸侧,肩膀传来剧痛,后者的痛楚经由牙齿传达到了他的神经,凌等闲倒吸一口凉气,咽下了低吼,怀中的躯体不安的颤抖在慢慢消解。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糟糕现状的根源的确在我,而我恰好做不到对自己的行为恶劣后果视而不见,我也不想死,但也不能让你因为这种可笑的东西而死,那就来吧,我也不会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而死,就因为这样的理由你可杀不了我。”
如果有谁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那就让我告诉你,答案恐怕不会遂你之意!
普罗旺斯松了口,泪水难抑,松开的手环住了他的后背:“这不对……这不对……”
“你害我,那要有图谋啊……钱也好,外貌也好……我不能加害无辜的人,没有理由,你也没给我理由!”
“……”
“就当是我求你,编也好,说你在图谋我的什么,给我一个反击的理由好吗……”
“……巴。”凌等闲最终叹了口气。
“什么?”普罗旺斯没有听清。
“我说,我想要占有你的尾巴,蓬松、充满活力、有着极其动人的光泽,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要将你的尾巴连同你一并抱在怀里。”凌等闲选择了如她所愿,把狂想与现实糅合给了她一个“理由”,以防精神有些剑走偏锋的普罗旺斯干出什么恐怖的事来,他强调了“尾巴连同她”。
他并不怀疑普罗旺斯发疯的时候真的会因为他表达不够准确把自己的尾巴切下来给他。
那样他可就要疯了。
普罗旺斯的眼泪刺痛了他肩膀上的伤口,良久,他才听见她说“好”。
“今后,我会继续杀你。”她松开了他,似乎做了某个决定。
“嗯。”只要普罗旺斯不走极端,凌等闲就能放心再次离开。
“同样的,今后,我,和我的尾巴——
“都属于你了,凌等闲。”
……
“……所以,我和那家伙其实一样?”白金和凌等闲相隔一定距离坐在甲板上,话语勉强触及彼此,“只是早期和晚期的区别?”
送走普罗旺斯后,凌等闲一五一十地把“诅咒”的可能影响告知了白金,她是第一个他明确告知当事人的诅咒对象,就是如此奇怪,到目前为止,只有欣特莱雅他可以坦然相告,也许是因为恰好今天如此场景,也许是因为她首率坦白自己的异状。
“……我把你从卡瓦莱利亚基带出来了,你感激我,以至于突破了诅咒的最低线?”凌等闲避重就轻道。
“恐怕不是感激,”白金紧锁秀眉,感到厌恶和烦躁,拽断了自己数根白发,“刚才你不是很首白吗?难道你不清楚自己那样的行为对一个曾有过憧憬的女孩来说有多么难以拒绝吗?”
自己曾是处于岌岌可危的玻璃瓶中的水生浮萍,活一天算一天,甚至己经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而凌等闲将她拽出了玻璃瓶,带回了不知边界的水潭。
“……谁都会这样做的,比如风笛。”凌等闲依然避重就轻。
“是不是我的情况也糟糕到了要从这里跳下去的程度后你才会有不一样的答复?”
“……”
“你不喜欢我。”
“……”
“也是,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不要妄自菲薄,只是称不上爱。”
“哈,果然。”白金笑了笑,“朋友之间的喜欢当然会有,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看我这记性,你也说过了,不是奔着泡我来的,只是我没信而己。”白金仰起头,感受着风,“结果自以为是却甚至没入选决赛,这下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我可没资格说选择谁。”他摇了摇头,清醒了许多,“我才是问题的根本,恶魔是没有资格谈论幸福的。”
“或许这就是我要承受的后果,但我不会就这么认命的。”
“我的确该承担后果,但我拒绝牵连无辜的后果。”
凌等闲起身,白金看向他,他郑重道:“我会出一趟远门,你也知道问题全貌,那么,可以拜托你替我看看普罗旺斯的调养结果吗?”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帮你。”白金平静道。
“知无不言。”
“如果陷入险境的是我,或者其他人,你——”
“我也会去的。”凌等闲果断道,“你们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是吗?”注视他良久,欣特莱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活着回来。”
凌等闲向她伸出了大拇指,笑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