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蚨堂纸人劫
**第一章 青蚨堂纸人劫**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沈卿曼蹲在青蚨堂西墙根下，从牛皮囊里摸出颗松子糖含在舌尖。月光漫过爬满忍冬藤的砖墙，她盯着第七道锁孔里游动的磷光，突然想起三叔公的话："青蚨血涂锁，活人莫近前。"
"活人进不得，死人总行吧？"她嘀咕着抽出峨眉刺，银刃在掌心转出朵花。这是沈家祖传的"挑阴手"，专破玄门禁制——七年前父亲失踪那夜，曾在书房用朱砂画过青蚨锁的解法。
刺尖刚探进锁眼，铜绿斑驳的锁身突然渗出暗红液体。沈卿曼后颈寒毛倒竖，那根本不是锈水，分明是混着鳞片的血！腥气翻涌间，锁芯传来"咔嗒"轻响，一条碧绿小蛇从孔洞钻出，蛇尾竟系着半截槐木签。
"沈家的开锁技倒是没退步。"戏谑声从头顶飘落，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沈卿曼旋身后撤三步，峨眉刺己横在胸前，却见顾玉夜倒悬而下，月白长衫下摆扫过她发梢，左耳垂的血玉髓耳坠几乎蹭到她鼻尖。
男人苍白指尖夹着槐木签，签头焦黑如遭雷击——正是三日前插在沈家祖坟碑上的那枚。沈卿曼瞳孔微缩，那夜她追着盗碑贼到秦淮河边，只拾到片染着苦艾香的衣角。
"顾老板改行当梁上君子了？"她冷笑甩出柳叶镖，飞刃却径首钉进个纸人胸口。那惨白纸仆竟发出嘶哑男声："曼曼，别查青铜匣......"
沈卿曼如遭雷击。这是父亲的声音！七年来夜夜在她噩梦里回响的嗓音，此刻正从纸人开裂的唇角溢出。纸仆胸腔突然鼓胀，密密麻麻的符咒从伤口涌出，在空中拼成二十八星宿图。
"令尊的残识可还动听？"顾玉夜斜倚着朱砂绘制的天罡阵，十指缠绕猩红丝线。数十个纸人正在案前誊抄文书，沈卿曼定睛看去，羊皮纸上竟全是她的生辰八字，墨水里混着金粉与血渍。
她峨眉刺如电光刺向男人咽喉："你们玄门就只会装神弄鬼？"
兵器却突兀地顿在半空——顾玉夜颈侧浮起细密金鳞，峨眉刺尖端正卡在鳞片缝隙间。男人低笑时喉结震动，鳞片擦过银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檐角铜铃突然炸响，十八个纸人抬着青铜匣破窗而入。匣面火云纹灼灼欲燃，正是沈家镖局独门标记！沈卿曼呼吸一滞，这正是父母失踪前押送的那口镖箱。
"游戏开始。"顾玉夜舔去唇边渗出的金血，纸人们齐声吟唱起童谣："月娘娘，穿红袍，骑龙马，过金桥......"
沈卿曼指尖发凉。这是七年前那个雨夜，她在镖局阁楼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当时父亲在院里焚香祭旗，母亲哼着这首童谣为她绾发，青铜匣就静静躺在天井中央。
纸人的歌声陡然凄厉，青铜匣轰然洞开。沈卿曼正要上前，忽见顾玉夜脊背弓起剧咳，掌心血渍里竟有鳞片闪烁。他袖中甩出张符纸，燃烧的灰烬在空中凝成字迹：「丑时三刻，黄泉渡」。
"想要真相，就跟上。"男人转身时，沈卿曼瞥见他后颈符咒——竟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卷《镇龙书》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她咬牙追进密道，却踩中机关。地板翻转的瞬间，腰间的松子糖囊突然发烫，糖粒滚落成八卦阵型，堪堪托住她下坠的身形。
"纯阳血果然有趣。"顾玉夜的声音从深渊底部传来。沈卿曼借着糖粒荧光看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地下密室里堆满贴着符咒的陶瓮，每个瓮口都伸出枯手，攥着沈家镖局往年的镖单。而顾玉夜立在血池中央，上百只哑巴夜莺正衔着带符咒的铜钱投入池中，每落一枚钱，池面便浮出张人脸。
最骇人的是东墙铁笼，竟关着个与沈卿曼容貌九分相似的女子！那女人疯狂撞击栏杆，脖颈挂着沈家祖传的麒麟锁，嘶吼声与阁楼记忆完美重合："曼曼快逃！青铜匣里是......"
话音未落，顾玉夜的金鳞匕首己刺穿她咽喉。沈卿曼的峨眉刺脱手飞出，却被他用两指夹住。男人眼底泛起妖异金芒："现在明白了吗？沈姑娘每靠近真相一寸，就要赔上个至亲之人。"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轰鸣，纸人们惊慌地撕下自己手臂上的符咒。顾玉夜神色骤变，甩袖卷起沈卿曼跃上房梁。透过雕花棂窗，她看见日本商会的黑色轿车碾过青石板，陆天麟的手杖尖端正滴落粘稠的、泛着鳞光的液体。
"噬梦鲛的分泌物，"顾玉夜在她耳边低语，呼吸冷得像蛇信，"你猜陆会长用它篡改了多少人的记忆？"
他忽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沈卿曼眉心。无数画面灌入她脑海：父亲在月蚀夜将追魂镖刺入少年心口，母亲哭着把青铜匣推进血池，而八岁的自己正在阁楼熟睡，腕间纯阳血绘制的护身咒熠熠生辉。
"沈镖头没告诉你吗？"顾玉夜扯开衬衫，心口疤痕扭曲如蜈蚣，"这镖伤里养着的，可是你们沈家世代镇压的龙怨。"
棂窗外夜莺集体哀鸣，沈卿曼的糖囊轰然炸裂。松子糖在空中凝成火云镖的轮廓——正是父亲追魂镖的招式。她突然笑了，糖粒随着掌风射向顾玉夜周身大穴："巧了，我爹也没教过我对妖物手下留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