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斯伸出的手,所换来的却并非重逢温馨,而是铮然剑鸣。
是一瞬尽绽的崇光。
于是“死潮”原初面上瞳间笑意不减,仅只平添几分淡嘲。
于是哪怕有光海环身星彩相伴,奥修斯初王却还是败了,只却也凭那烬燃之火、心死决念生生重创了弟弟。
将祂有史来第一次迫入死境的同时,更令暗潮沉寂千载。
原来……
原来那时,依旧是你保护的我啊,而非那虚渺神话所述。
最后的最后,感受着过去自己“哪怕身死也要将你拖入地狱”的冷念,与将真正魂灭的阴影冷拒在外的温暖而悲伤的微光,诺克斯轻拢目前的终末如是轻呓。
再之后,迎接他的自就是漫长,实则却只在瞬息的静寂。
不知多久,熟悉嗓音再起。
“诺克斯……诺克斯,差不多该醒了哦。”
而当青年自安适甜美的黑梦中醒转,不多情愿地睁开眼时,映入他眼帘的,自是所爱温柔如旧的蓝眸笑颜。
以及枫叶,多少年皆如旧的枫叶。
“我睡了……多久了?”
见枕在自己膝头的挚友徐徐起身,听着他睡过了般的慵懒问语,蕾拉轻笑环顾之余,也难掩那抹怅然地说。
“已经快有一千年了吧?”
闻言,一霎清醒的诺克斯自骤然转来目光,更难抑惊疑般“哈”了声,只片刻也恍然:“哦,你是指这里啊。”
是的,少女口中的“一千年”,自是落于整段凯提斯历史。
只是……
青年才“原来是这样啊”般松口气,可当他在少女“看啊,诺克斯,看看这个世界”的引领下,再度转目望向远方时,所见却让他沉默了,连心都似一霎间沉落。
因为虽归来仍在枫叶下,可入目却再非象征希望的麦田,而唯只火海后灰烬,不远旧都更已难言喻地破落。
最压抑的是,当你抬首仰望,所见仅只晦暗无星的“永夜”。
在笼天至暗前,一切过往、牺牲甚至时光都似了无意义。
而这就是……
他与她不再后,一千年后的世界。
怪不得在阿诺斯口中,这会是比被毁灭都更凄然的地狱。
而似巧合,更也似极冥冥中的安排,就在青年少女都压抑地默然间,两道凌乱脚步却忽地响起在不远前方。
转眸望去,所见是对衣衫褴褛、满面尘土,都近如流亡乞丐的少年,不,甚至其中小的那位都还只是孩子。
犹只是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
可当眼见那看着只七八岁的孩子的那刻,蕾拉二人就已不约而同站起,诺克斯倒映出那张小脸的暗金瞳,更都意外震然地微微闪颤,直至挚友语起才缓过神。
“那是……阿诺斯?”
尽管从未见过那尊罗刹幼时模样,可不知为何诺克斯就是认出了他,因而面对至爱轻问不胜复杂地点了头。
“嗯。”
是的,那显然忍饥挨饿已久,都有些涣散的眼眸更满是恐惧的“小乞丐”,那被牵着逃亡的男孩就是三代王。
那么,正领着他的那位……
不待青年少女多想,那位同样有些瘦弱,更看着较阿诺斯都不过大五六岁,可眸光却无比澄净似不受尘染的少年,就在嘱托几句后,将男孩按在一片杂草中。
而后继续逃亡,无止境地逃亡。
也就在那位少年离开后咫尺下刻,整整一队身骑烈马的骑兵就凛然追至,更在片刻分辨后就追向少年所往。
同样地,尽管全无缘由,可蕾拉二人就是明晰那队骑兵是帝国……不,在那个岁月,都犹还是古奥修斯人!
至于他们为何要追捕王族,想来是受朝中某些人的蛊惑。
哪怕当时有无朝堂都已是未知数。
虽知这不过旧历旧景,可远远望着那都已齐膝的杂草,听着那刻意压低却还是隐隐传出的,男孩极度恐慌的喘息,蕾拉却还是不自禁轻握手腕,满眸皆怜惜。
就算是曾厌憎那人到恨不得将之挫骨扬灰的诺克斯,尽管犹不可能原谅其所犯罪行,可现却还是心情沉重。
而这般连他与她都觉压抑之至的氛围,直至天地尽暗真正入夜,才随熟悉脚步响起稍缓,同也至此,直至能细致地观察那位逃出生天、急切归来的少年……
蕾拉二人特别是诺克斯才讶然发现,在这就连水晶辉光都尽暗的世界,这位瞳光却似雪水晶般干净的少年,却身拥有柔弱但不胜温暖的魔力,似荒漠间泉源。
这或也才是他能逃过追捕……又或被追捕的缘由所在吧?
而其身份自也已昭然若揭——
正是犹未登位的慈王陛下。
注视着终又奇迹般重逢的男孩们,凝望着轻拥更任由幼弟发泄般痛哭后,灿笑着与之分享得来食物的慈王,哪怕只是旁观者,蕾拉二人都觉暗天似一霎明亮。
如若说千年前的历史,只属于过去的他与她的故事……
那么现在,就是这对兄弟的了。
而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同也似历经那数不尽的躲藏逃亡,看遍了这重又骸兽贼匪肆虐,国不国家不家的“炼狱”后,蕾拉二人才终得以见证那束曙光绽放之刻。
转眼近十年。
在历经艰险斗争,甚至都有多次因突围负伤濒死之境后,终渐能掌控与生来的崇高魔力,终渐有了支持者的慈王,在某个平平无奇的午夜,携幼弟重归旧都。
但这并不代表他已有足够力量对抗那些盘踞旧都的,愚昧又或受蛊惑之徒,只当然也不是心灰意冷来送死。
而是因不久前,虽不知是否是阴谋,但圣教确传出旨意。
号称收授神谕,宣见流亡之王。
而为修养生息也为自保,沉寂了足足数百年的圣教,于此逆众当道之时发声宣见,真真无人能辨清其用意。
可正因此,正因看尽世态、深明局面的二代王深知,这或许是自己是奥修斯唯一扭转局面、一切重来之机。
因而哪怕深知可能是阴谋,但在得到圣教甚至逆众方“只要你赴约就保你拥趸无恙”的许诺后,他还是来了。
还是携着阿诺斯重返旧都,现身万众前、圣教主教堂外。
同也只片刻。
“果然是阴谋吗?”
望着早有埋伏般,一瞬就将主教堂外街道围得水泄不通的铁骑、重甲军列,听着身畔挚友感同身受般沉语,蕾拉理解地轻握住他的手,后示意先一起看下去。
可无论怎么看,这似都已是事实。
谁教时光死寂流淌间,古教堂大门却犹紧紧关闭,而对慈王二人而言,如若前路不通再往后就唯只断崖了。
只要他们退一步,那无数寒枪、冷矢就再不会顾及分毫。
哪怕是那可笑的诺言。
但。
就在已是青年的二代王耐心静候、他身侧少年紧张低首,就在蕾拉二人都快看不下去,就在死亡阴影真正临至的前刻,那漠然紧闭的大门,终是徐徐洞开了。
伴着如雷步伐,沉重门扉后,全副武装的圣教禁卫如潮涌出,与慈王